第1章 不速之僧
———周也医院的走廊灯光惨白，刺得沈度眼睛发酸。
他己经在产房外踱步了近五个小时，皮鞋与瓷砖地面摩擦发出令人烦躁的声响。
产房内隐约传来妻子方芸的***声，他不自觉得捏紧衣袖，抹了把脸，手心全是冷汗。
手机屏幕亮起，是母亲发来的微信：“芸儿生了吗？”
沈度简短回复“还在生”。
“怎么生了那么久？
我现在坐车过来了。”
“好，路上小心。”
手机屏幕上，是沈度和方芸在孕期拍摄的***。
照片上的方芸双手轻抚隆起的腹部，面容自带母性光辉。
她那么期待这个孩子，每天对着肚子讲故事，甚至早早布置好了婴儿房。
她总是说 ，“我们的女儿一定结合了你我全部的优点，她一定会非常漂亮。”
说这话的妻子，眼睛总是亮亮的。
沈度正沉浸在回忆中，突然感到一阵冷风拂过后颈。
他猛地回头，走廊尽头不知何时站着一个穿着灰色僧袍的和尚。
和尚缓缓朝他走近，一边走一边嘴里还在念念有词:“南无阿弥陀佛……”那人约莫六十岁上下，瘦削的面容上给人一种看透一切的睿智和冷静。
和尚缓步走来，布鞋在地面无声无息。
沈度下意识后退半步——医院里怎么会有和尚？
更诡异的是，值班护士似乎完全没注意到这个突兀的存在。
“施主。”
和尚在沈度面前站定，声音沙哑如砂纸摩擦，“令夫人生产己西十八个小时了吧？”
沈度喉结滚动：“你怎么知道？”
和尚没有回答，而是抬头望向产房方向:“时辰到了。”
就在这一刻，产房内突然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叫喊——是方芸的声音。
紧接着，一声尖锐的婴儿啼哭穿透了房门。
“生了！”
护士惊喜地叫道，匆匆跑进产房。
沈度心脏狂跳，转身就要跟进去，却被和尚枯瘦的手拦住。
老僧从袖中取出一个古朴的银铃铛，不过拇指大小，系着褪色的红绳:“此物可保新生儿平安。”
他将铃铛递向沈度，“施主请收下。”
“谢谢不用了。”
沈度婉拒，这太奇怪了。
和尚却执拗地向前一步，铃铛几乎要碰到沈度的胸口:“施主请收下吧！
此铃铛会化解她命中的一切劫数。”
沈度正要发怒，产房门开了，一位戴着口罩的医生走出来："恭喜，是个健康的女婴，母女平安。
"和尚的身影不知何时己消失不见，唯有那个小银铃铛诡异地出现在沈度外套口袋里，触感冰凉。
当沈度被允许进入产房时，他的衬衫己被汗水浸透。
方芸虚弱地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如纸，头发湿漉漉地贴在额头上。
护士抱着一个襁褓走向他们。
"恭喜，六斤六两的小公主。
"沈度眼眶发热，伸手想接过孩子，却听方芸突然说："等等。
"她的声音不对劲。
沈度转头，发现妻子的表情凝固了——那不是初为人母的喜悦，而是一种莫名的憎恶？
“太吵了。”
方芸厌恶皱眉，手指紧紧揪住床单，“把她抱走吧，哭得人心烦。”
“她不是我们的女儿，我们的女儿不会像她那样丑。”
方芸说完就紧闭住双眼，不想再看女婴一眼。
“新生儿都这样。”
护士尴尬地解释，“还没长开呢，过几天就好看了。”
女婴似乎意识到自己的不受欢迎，哭得更凶了。
“抱走她。”
方芸怒斥道，把床上的枕头扔向女婴方向。
护士下意识得转了个身，用自己的身体护住怀里的女婴，匆匆走了出去。
“什么人啊？
儿不嫌母丑，母却嫌儿丑。
这小女孩哪里丑呢？
那么可爱。”
护士忍不住吐槽。
病房陷入死寂。
沈度呆立原地，口袋里的银铃突然微微震动，发出只有沈度能感觉到的细微嗡鸣，就好像女婴的啼哭声。
沈度心里一慌，跑出产房外追赶己被抱走的女儿:“等一等……”抱着女婴的护士眸中一喜:“宝贝，你看，你爸爸还是欢迎你的到来的。”
女护士抱着女婴，停在原地等他。
沈度看了一眼护士怀里的女婴，没有要接过来的意思。
他低头看了看女儿皱巴巴的小脸——她脖颈处有一块胎记，形状像一弯新月。
方芸是京城圈子里，数一数二的美人。
女儿和她一比，确实显得好丑。
不知道是不是受了妻子的传染，沈度也对亲生女儿喜欢不起来了。
他冷淡得朝护士招了招手:“抱走吧！”
怀里的女婴似乎早就预料到是这种结果，哭累了，心如死灰得闭上双眼。
护士忍不住朝他翻了个白眼，转身怒气冲冲得走了。
沈度看着女婴离开的方向，拿出兜里的铃铛，随手扔在旁边的垃圾桶。
铃铛飞向垃圾桶时，滑了一下，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沈度并没在意，转身回到产房。
刚走了几步，电话***响起，沈度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按了接听键:“喂，母亲，你坐车过来了么？”
“喂，请问是沈度先生么？”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陌生的男音。
沈度不自觉紧张起来:“是，我是，我妈怎么了？”
“你母亲出车祸了，现在在第一人民医院的急救室……什么？”
沈度惊呼，匆匆往电梯口方向跑去……沈度刚走不久，那个不速之僧又出现了。
和尚看着沈度的背影，一声叹息:“真是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对自己刚出生还尚在襁褓的亲生女儿都如此冷暴力，这报应，自然落在你亲生母亲头上了。”
“如果你对幼小需要依赖你的亲生女儿，表现出慈父的一面，你母亲或许能够躲过这一劫。
可惜，这福气落在你家，你也接不住！”
“看来，就算我想干涉因果，也阻挡不了你们注定的命运。”
和尚闭眼念经，手往垃圾桶边的银铃铛一指，银铃铛就突然消失不见了。
而此刻，躺在温暖的婴儿房里的女婴，脚踝处凭空戴上了个银铃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