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谁?
谁会相信一个送外卖的疯子?
一个名字闪电般划过脑海——荣宝轩!
本市最大、最负盛名的古董拍卖行!
报纸上、网络上经常看到它的名字,是那些富豪们一掷千金的场所!
那里,或许有人能认出这东西的价值!
那里,是他唯一可能接触到“特定藏家”的地方!
时间!
系统的新手任务有时间限制!
还有那个“轻微头痛”的惩罚……他现在承受不起任何意外!
陈默猛地转身,不再看那扇冰冷的豪门一眼。
他抱着那个廉价的泡沫餐盒,像抱着一个易碎的、价值连城的稀世珍宝,一头扎进了门外更加猛烈的暴雨之中。
雨水疯狂地抽打着他,模糊了视线,浸透了单薄的衣服,冷意刺骨。
但他奔跑的脚步却异常坚定,甚至带着一种近乎癫狂的力量。
泥水溅起,弄脏了他本就狼狈的裤腿,他却浑然不觉。
电驴?
太慢了!
他需要更快!
目标只有一个——城市另一端,那个象征着财富与传奇的荣宝轩!
雨幕中的城市像一个巨大的迷宫。
陈默在车流和人行道上不顾一切地狂奔,冰冷的雨水灌进他的口鼻,呛得他咳嗽,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肺部的灼痛。
湿透的衣服紧贴在身上,沉重冰冷,每一步都像拖着铅块。
怀里的泡沫餐盒被他用外套紧紧裹住,护在胸前,那团只有他能看见的深蓝色光晕,是穿透这绝望雨幕的唯一灯塔。
不知跑了多久,肺像要炸开,双腿如同灌满了铅。
当他终于看到“荣宝轩”那三个苍劲古朴、在雨水中依旧熠熠生辉的金字招牌时,几乎要虚脱倒地。
他扶着门口冰冷的石狮子喘着粗气,雨水顺着头发和下巴汇成小溪流下。
门内,是温暖干燥、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面,穿着考究的人们低声交谈,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熏香和陈旧纸张的气息。
门外,是浑身湿透、散发着泥水味和寒酸气息的他,像个误入殿堂的乞丐。
“干什么的?
这里不能随便进!”
门口穿着黑西装、戴着耳麦的保安立刻警惕地拦住了他,眼神锐利地扫过他狼狈的模样和怀里那个被破旧外套包裹的、形状可疑的东西,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
“我……我有东西……”陈默喘着粗气,声音嘶哑,“很重要的东西……要找你们经理……鉴定!”
他努力想让自己显得镇定,但急促的呼吸和狼狈的外表让这话毫无说服力。
保安的眼神更加警惕,手己经按在了腰间的警棍上:“什么东西?
拿出来看看!
鬼鬼祟祟的,别是什么违禁品!
我们经理很忙,没空见你这种……让他进来吧。”
一个温和而带着一丝威严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陈默循声望去。
一个穿着深灰色中式立领长衫的老者站在不远处。
老者头发花白,梳理得一丝不苟,面容清癯,眼神平和却异常深邃,仿佛能洞穿人心。
他手里拿着一卷泛黄的书册,似乎刚从一个安静的角落走出来。
保安立刻恭敬地侧身:“楚老。”
老者——楚云生,荣宝轩的首席鉴定顾问,业内泰斗级人物。
他缓步走近,目光并未过多停留在陈默的狼狈上,反而落在了他紧紧护在胸前的包裹上,那眼神带着一种纯粹的好奇和职业性的探究。
“年轻人,淋成这样还护得这么紧,里面是什么宝贝?”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让嘈杂的大厅瞬间安静了不少,不少目光好奇地投了过来。
陈默的心脏几乎要跳出嗓子眼。
机会!
这就是机会!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喉咙的干涩和身体的颤抖,小心翼翼地掀开湿透外套的一角,露出里面那个普通的白色泡沫餐盒。
餐盒边缘甚至沾着一点油渍。
“是……是这个餐盒。”
陈默的声音带着不确定和孤注一掷的沙哑。
“噗嗤……”旁边一个穿着昂贵西服、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忍不住笑出声,手里盘着的两颗油亮核桃发出清脆的磕碰声,“我说老楚,你这鉴赏范围是越来越广了啊?
连外卖餐盒都收?
这玩意儿荣宝轩也鉴定?
值几个钱?
五毛还是八毛?”
他旁边几个同样衣着光鲜的男女也低声哄笑起来,眼神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鄙夷和看笑话的意味。
大厅里其他人虽然没笑出声,但眼神也充满了怪异。
保安的脸色更加难看,手己经握紧了警棍。
楚云生却仿佛没听见周围的哄笑,脸上没有丝毫愠色,只是目光更加专注地落在那个餐盒上。
他的眼神掠过那点油渍,落在餐盒侧壁那个极其细微的折痕处,眉头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作为一个与古物打了一辈子交道的人,他对“夹层”、“暗格”有着近乎本能的敏感。
“哦?”
楚云生饶有兴致地应了一声,对保安摆了摆手,示意他退下,然后对陈默温和地道,“跟我来,去静室说话。”
他转身,步履沉稳地走向大厅一侧挂着“闲人免进”牌子的通道。
陈默心头一松,巨大的疲惫感和一丝劫后余生的庆幸涌上,连忙抱着餐盒跟上。
身后,那胖商人和其他人的哄笑声和议论声被隔绝在厚重的门后。
静室不大,布置得极为雅致。
檀木的香气幽幽浮动,墙上挂着几幅意境悠远的山水画。
楚云生示意陈默在茶几对面的圈椅坐下,自己则坐在主位,拿起桌上的白手套戴上,动作从容不迫。
“年轻人,怎么称呼?”
楚云生问道,目光依旧停留在餐盒上。
“陈默,沉默的默。”
陈默紧张地回答,小心翼翼地将餐盒放在铺着绒布的茶几上。
“好名字。”
楚云生点点头,伸出带着白手套的手,极其小心地拿起那个廉价的泡沫餐盒。
他没有立刻去碰那折痕,而是像鉴赏一件真正的古物般,先观察它的整体形态、材质、印刷细节。
他的眼神专注而锐利,手指在餐盒表面极其轻微地拂过,感受着细微的纹理变化。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静室里只有楚云生手指偶尔划过餐盒表面的细微声响和陈默自己粗重的心跳声。
那团深蓝色的光晕在陈默视野中稳定地亮着,无声地证明着它的存在。
楚云生越是看得久,陈默心中的希望就越大一分——这位老人,似乎真的看出了点什么!
终于,楚云生的手指停在了那个细微的折痕处。
他拿起旁边一个带放大镜的强力头灯戴在额前,凑近了仔细观察。
他的呼吸似乎都放轻了。
片刻后,他放下头灯,从茶几抽屉里取出一个极其精巧的工具盒,拿出一根比头发丝还细的镊子。
他屏住呼吸,镊子尖如同最灵巧的手术刀,精准地探入那几乎看不见的夹层缝隙,动作轻柔得仿佛在触碰初生的蝶翼。
镊子尖似乎勾住了什么极其微小的东西,然后,极其缓慢、极其稳定地向外牵引。
陈默瞪大了眼睛,大气不敢出。
一点深蓝色的、比米粒还小的方形硬物边缘,被镊子小心翼翼地拖了出来!
那东西被一层极其透明、坚韧的防水膜紧紧包裹着。
在楚云生专业强光灯的照射下,能隐约看到里面似乎是一枚极其微小的黑色芯片。
物品:微型数字存储芯片(防水封装)显性价值:¥5.00 (材料成本)隐性价值:极高价值锚定物:北宋·李公麟《五马图》摹本(佚失残卷)高清扫描数据及纸质残片成分分析报告。
价值评估:唯一指向性线索,对特定藏家/机构价值 > ¥1,000,000.00。
楚云生轻轻将这枚小小的芯片放在一块干净的黑绒布上,眼神瞬间变得无比凝重,甚至带着一丝震惊!
他再次拿起放大镜,仔细地、一寸寸地审视着这枚芯片的封装工艺,尤其是封装膜边缘一个极其微小的、几乎无法辨认的激光蚀刻标记——那是一个极其抽象的古鼎图案。
“这封装技术……还有这个标记……”楚云生低声自语,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激动,“是‘守拙斋’!
是陆老的手笔!
只有他才会用这种失传的‘微囊晶格封装’!
他失踪前负责的最后一项工作,就是那批佚失古画的数字化存档和残片分析……”他猛地抬起头,目光如电射向陈默,“年轻人!
这东西你从哪里得来的?!”
陈默被楚云生眼中的灼热和那“守拙斋”、“陆老”这些陌生的名字震住了,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回答。
就在这时,静室的门被敲响了,之前那个前台小姐的声音带着一丝紧张传来:“楚老,瀚海集团的秦总到了,在VIP3室等您,说是……看中了那幅‘残山剩水’。”
楚云生眉头一皱,显然对这个打断很不满,但“瀚海集团秦总”这几个字的分量显然不轻。
他深吸一口气,迅速平复了一下激动的情绪,对陈默道:“陈默小友,事关重大,我需要立刻验证这芯片里的内容。
你稍坐片刻,我去去就回。
这东西,”他指了指黑绒布上的芯片,语气斩钉截铁,“价值非凡!
你千万留在这里等我!”
他小心地用镊子将芯片重新放回黑绒布中央,盖上一个小巧的防尘罩,然后匆匆起身,快步走出了静室。
门被轻轻带上。
静室里只剩下陈默一个人,檀香幽幽,心跳如鼓。
价值非凡!
楚老亲口说的!
那深蓝色的光芒似乎更加明亮了。
他瘫坐在圈椅里,紧绷了几个小时的神经骤然松弛,巨大的疲惫感和一种近乎虚脱的狂喜同时涌上。
成了?
真的成了?!
然而,这份狂喜还没持续一分钟,静室的门再次被推开。
进来的却不是楚云生,而是一个陈默做梦也想不到会在这里遇见的人——他的前老板,王德发!
王德发腆着啤酒肚,穿着一身紧绷绷、显然价值不菲但品味堪忧的条纹西装,粗大的金链子在领口若隐若现。
他脸上堆着油腻腻的笑容,正对着身边一个穿着荣宝轩经理制服、点头哈腰的中年人说话:“张经理,这次多亏你消息灵通啊!
那件‘乾隆青花缠枝莲纹天球瓶’我志在必得!
放在我新办公室,那才叫气派!”
张经理谄媚地笑着:“王总您放心,都安排好了,绝对是真品,来源清晰,包您满意……”王德发一抬头,目光扫过静室,恰好和刚从圈椅里站起来的陈默西目相对。
他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像是吞了只苍蝇,随即变成了毫不掩饰的惊愕和浓浓的鄙夷。
“陈默?!”
王德发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难以置信的荒谬感,他指着陈默,仿佛在看什么污秽的东西,“***怎么会在这里?!
这是你能来的地方吗?
看看你这副鬼样子!
一身泥水,臭烘烘的!
怎么,被炒了鱿鱼,送外卖都送到拍卖行来了?
是不是想偷东西啊?!”
他一边说,一边嫌恶地用手在鼻子前扇了扇,好像陈默身上真有什么恶臭。
张经理立刻变了脸色,看向陈默的眼神充满了警惕和厌恶,厉声喝道:“你是谁?
怎么混进静室的?
保安!
保安呢!”
陈默看着王德发那张因鄙夷而扭曲的脸,听着那熟悉的、刻薄至极的羞辱,一股冰冷的怒意瞬间压过了刚才的疲惫和狂喜。
他强迫自己站首身体,尽管湿透的衣服让他看起来依旧狼狈不堪。
他没有看张经理,目光首首地刺向王德发,声音因为压抑的愤怒而显得有些低沉沙哑:“王总,好久不见。
我来这里,自然是买卖东西。”
“买卖东西?”
王德发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夸张地大笑起来,笑声在安静的静室里格外刺耳,“哈哈哈!
就你?
一个被老子扫地出门的废物,一个臭送外卖的?
你能买卖什么东西?
你怀里抱着的是剩饭还是泔水桶啊?
张经理,你们荣宝轩什么时候成废品收购站了?
这种垃圾也收?”
他肆无忌惮地嘲笑着,唾沫星子几乎要喷到陈默脸上。
张经理的脸色更加难看,对着门外赶来的保安吼道:“愣着干什么!
把这个捣乱的家伙轰出去!
别脏了贵客的眼!”
两个身材魁梧的保安立刻上前,一左一右就要架住陈默的胳膊。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陈默的视线猛地越过王德发肥胖的身体,落在他身后那个张经理手里捧着的一个锦盒上。
锦盒盖子敞开,里面静静躺着一个硕大的、青花发色浓艳、绘着繁复缠枝莲纹的天球瓶。
嗡……在陈默的视野中,那个天球瓶骤然爆发出极其刺目、极其不祥的猩红色光芒!
那红光如同流动的鲜血,充满了虚假和危险的气息,瞬间覆盖了瓶子本身!
同时,几行同样猩红的文字,带着强烈的警示意味,悬浮在瓶子上方:物品:青花缠枝莲纹天球瓶(仿品)显性价值:标价 ¥8,800,000.00隐性价值:极低(赝品)仿制特征:釉面火光过盛(酸蚀做旧不彻底);青花发色漂浮(化学染料);缠枝莲纹笔触僵硬(机器拓印);底款“大清乾隆年制”字体结构错误。
价值评估:低劣仿品,实际价值 < ¥5,000.00。
高概率为“朱八指”作坊近期仿品。
猩红的文字如同血淋淋的判决书!
陈默的心脏猛地一跳!
朱八指?
那个臭名昭著、专门做高仿古玩骗钱的团伙头子?
他瞬间明白了王德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也明白了那个张经理为何如此谄媚!
眼看保安的手就要碰到自己,陈默猛地后退一步,躲开了他们的钳制。
他没有再看那个猩红刺目的瓶子,反而迎着王德发鄙夷嘲弄的目光,嘴角勾起一丝冰冷而充满讽刺的弧度,声音清晰地穿透了静室的压抑:“王总好大的威风。
不过,您还是先操心操心自己吧。
花将近九百万,就为了买个‘朱八指’作坊出来的酸洗机器印货摆办公室?
您这品味和眼光,可真是比您管理项目的能力还要‘出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