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活着!
至少还有一丝微弱的生机在顽强地抵抗着死亡的拥抱!
“坚持住!
别放弃!”
我的声音嘶哑,带着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手上的动作却不敢有丝毫停顿。
心肺复苏的标准流程早己刻入骨髓:胸外按压,清除口鼻异物(虽然那口黑血似乎暂时疏通了部分阻塞),人工呼吸……冰冷的嘴唇,带着海水的咸涩和浓重的血腥气。
每一次吹气,都像是在对着一个冰冷、深不 见底的深渊呐喊,祈求一丝微弱的回音。
按压的掌心下,那副胸腔冰冷而脆弱,肋骨似乎随时会在我的力量下断裂。
时间仿佛被拉长、凝固,每一次按压,每一次吹气,都重复着希望与绝望的拉锯。
油灯昏黄的光在狂风中剧烈摇晃,将我和身下这具冰冷躯体的影子扭曲地投在腐朽的船舱壁上,如同上演着一场绝望的哑剧。
汗水混着冰冷的海水,顺着我的额角、鬓角滑落,滴在他毫无血色的脸颊上,又迅速被海风吹冷。
他的脉搏,依旧微弱得如同游丝,时断时续,每一次在我几乎要放弃时才极其艰难地搏动一下,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归于沉寂。
皮肤上那些蛛网般的青黑纹路,在暗淡的光线下,似乎又蔓延开了一点点,透着一股令人心悸的邪气。
碧茶之毒……这个名字像冰锥一样刺进我的脑海。
爷爷的手札里语焉不详的记载,陈老临终时那诡异的青黑,还有眼前这人深入骨髓的毒征……一切都指向了这个只存在于传说中的名字。
无解剧毒!
怎么会……怎么会在这里遇到?
而且如此猛烈!
绝望如同冰冷的海水,再次从脚底漫上来,几乎要将我吞噬。
常规手段根本无效!
他需要解毒!
需要生机!
需要……奇迹!
就在心神几乎被绝望压垮的瞬间,指尖触碰到了一片冰冷坚硬的物件。
是我挂在脖子上、藏在湿透衣襟里的东西——那枚将我拖入这无边黑暗的莲花玉佩!
混乱的记忆碎片再次翻涌:陈老佩戴它时毒发,我触碰它时被吸入漩涡……它到底是什么?
是灾祸的源头,还是……唯一的生机?
指尖传来一阵微弱的、奇异的温热感,仿佛玉佩在回应我濒临崩溃的祈求。
一个疯狂的念头不受控制地炸开:它既然能把我带来这里,是不是……是不是也有别的可能?
“帮我!
求你了!”
我几乎是嘶吼出声,紧紧攥住那枚冰冷的玉佩,将所有的意念、所有的不甘、所有的祈求都灌注进去,如同溺水者抓住最后一根稻草。
嗡!
一声只有我能“听”到的、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嗡鸣骤然响起!
眼前猛地一黑,随即又豁然开朗!
不再是冰冷腥咸的海风,不再是破败摇晃的渔船。
我站在一片奇异的、柔和的光晕里。
脚下是温润如玉、感觉不到实质的白色“地面”,头顶是无垠的、流动着柔和星辉的“天空”。
空间不大,一片寂静,仿佛天地初开时的混沌,又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宁静和……生机?
我的心脏狂跳,目光瞬间被空间中央牢牢吸引。
那里,静静地躺着一眼泉。
泉口不大,由几块温润的、未经雕琢的白玉般石头自然围成。
泉水晶莹剔透,清澈得不可思议,在柔和的光线下,折射出内里流转的、极其细微的乳白色光晕,仿佛蕴含着星辰的碎屑。
泉水无声地满溢着,散发出一种清冽到极致、又带着难以形容的生命气息的甘甜味道。
仅仅是闻到一丝,我浑身被海水浸透的冰冷和疲惫,似乎都减轻了一分。
灵泉!
这个词毫无预兆地跳入脑海,带着一种宿命般的笃定。
首觉如同电流般击中我——就是它!
它能救他!
来不及思考这空间是什么,这泉水从何而来。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
我几乎是扑到泉边,双手并拢,小心翼翼地捧起一捧泉水。
触手微凉,却并不刺骨,反而有种温润的滋养感顺着指尖蔓延。
泉水异常清冽,捧在手中几乎没有重量感。
意识一动,眼前的景象如同水波般荡漾开,瞬间破碎。
冰冷的海风、浓重的血腥味、身下冰冷躯体的触感,再次将我拉回残酷的现实。
他依旧躺在那里,气息微弱得几乎消失,嘴唇的深紫和皮肤的灰败触目惊心。
“喝下去!
求你喝下去!”
我低声急唤,一手费力地撬开他冰冷紧闭的牙关,一手小心翼翼地将掌中那捧清冽的泉水,一点一点地滴入他干涸的口中。
泉水渗入,他的喉结极其微弱地滚动了一下。
有效!
这个认知让我精神大振。
不敢耽搁,我立刻将随身携带的、用油纸勉强包住未被海水完全浸透的针囊取出摊开。
长短不一、寒光闪闪的金针在昏黄的油灯下映出微芒。
爷爷的独门针法——“金针渡厄”,激发潜能,吊命护心!
认穴,捻针,下刺!
动作快如闪电,却又带着不容置疑的精准。
膻中、巨阙、关元……一根根金针带着我全部的专注和祈求,刺入他冰冷躯体上的关键穴位。
针尾微微震颤,发出极其细微的嗡鸣。
最后,我将剩余的一点灵泉水,小心地涂抹在他心口、额头以及那些青黑纹路最密集的手腕内侧。
泉水触碰到他冰冷的皮肤,那些诡异的青黑色似乎……极其极其微弱地……停滞了一瞬?
是我的错觉吗?
做完这一切,我己筋疲力尽,瘫坐在冰冷湿滑的甲板上,背靠着腐朽的船舷剧烈喘息。
汗水浸透了本就湿冷的衣衫,指尖因为过度用力而微微颤抖,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胸腔的闷痛。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
油灯的火苗在风中挣扎,发出噼啪的轻响。
海浪拍打着船身,单调而冷酷。
就在我几乎要被绝望和疲惫再次淹没时——“咳……呃……”一声极其微弱、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的呛咳声,从他喉咙深处溢了出来。
紧接着,那原本微弱到几乎消失的脉搏,在我重新搭上的指尖下,猛地、极其艰难地跳动了一下!
然后又是一下!
虽然依旧缓慢,依旧虚弱得如同风中残烛,但……它稳定下来了!
不再是那随时会断绝的游丝!
他深紫色的嘴唇,似乎也褪去了一丝令人心悸的紫黑,微微有了一丝……极其微弱的血色?
成了!
巨大的狂喜和虚脱感同时冲击着我,眼前阵阵发黑。
我瘫软在地,望着船外依旧漆黑如墨、海浪翻涌的大海,第一次清晰地意识到:我活下来了,而这个几乎踏进鬼门关的男人,被我硬生生地……暂时拉住了。
但更大的迷茫和冰冷随之而来:这是哪里?
这玉佩,这灵泉……到底是什么?
而他,这个身中碧茶剧毒、从悬崖坠落的男人……又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