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认回忠勇侯府那天,我臂弯里带了个瘦骨嶙峋的拖油瓶。假千金柳明月掩唇轻笑,
嗓音甜得发腻:姐姐从哪儿捡回来的野孩子,怎么还往府里带?
太子未婚夫萧景炎更是当着满堂宾客的面,一封退婚书甩在我脸上,
声色俱厉:孤绝不娶此等不清不白、自甘下贱的女子!他仗着是陛下唯一的子嗣,
逼我爹娘认下这桩羞辱。我垂下眼,默默接了退婚书。也好,省得我再费力设计了。毕竟,
他刚舍弃的,是能护他登上皇位的唯一机会。而我带回来的这个拖油瓶,
是他那早夭的亲弟弟,也是先帝唯一的嫡子。01姜宁!你可知罪!
我刚踏进忠勇侯府的门槛,一个镶金嵌玉的茶杯就擦着我的额角飞过,
在冰凉的地砖上摔得粉碎。我爹,忠勇侯姜问天,气得发须皆张。他身边,
那位我名义上的母亲,正轻抚着假千金柳明月的后背,眼里的心疼几乎要溢出来。
柳明月哭得梨花带雨,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爹,娘,不怪姐姐,是月儿没福分,
留不住太子殿下的心……啧,这茶艺,不去开个培训班真是屈才了。三日前,
我被从城外的庄子里接回。十六年前,侯夫人与一商贾之妻在寺庙上香时,不慎抱错了孩子。
如今真相大白,我这个真千金被接了回来,柳明月则成了侯府的养女。回府时,
我顺手带回了一个在破庙里快要饿死的小孩,阿澈。谁知,
这竟成了太子萧景炎退婚的导火索。不清不白?自甘下贱?我捡起脚边的一块瓷片,
在指尖把玩,瓷片锋利的边缘划过皮肤,带来一丝冰凉的刺痛感。我抬眼看向主位上的两人,
语气平静得像是在问今天天气如何:爹,娘,你们也是这么想的?我娘王氏皱着眉,
一脸的嫌恶:你还有脸问!府里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我们姜家怎么会生出你这种不知廉耻的东西!姐姐,柳明月抽泣着,适时地递上一刀,
你若是在外面有了心上人,直说便是,何苦带个孩子回来,
让太子殿下误会……殿下他……他也是为了皇家颜面啊。她这话,直接给我定了罪。
一个未出阁的女子,带个来路不明的孩子,不是野种是什么?萧景炎当众退婚,理由充分,
姿态强硬,倒显得他受了奇耻大辱。整个京城现在都等着看我这个真千金的笑话。
我轻笑一声,笑声在凝重的空气里显得格外刺耳。皇家颜面?我走到柳明月面前,
垂眸看着她那张楚楚可怜的脸,月儿妹妹,你这么懂皇家颜面,想必也知道,欺君之罪,
该当何论吧?柳明月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她有些惊慌地看着我。我没再理她,
转而望向我那便宜爹:侯爷,太子殿下要退婚,我应了。但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姜问天一愣:你还想如何?很简单,我将手里的瓷片猛地掷出,
瓷片擦着柳明月的发髻飞过,深深钉入她身后的廊柱,嗡嗡作响。满堂死寂。
柳明月尖叫一声,瘫软在地。我盯着她,一字一顿地说:我要她,跪下,
给我带回来的那个孩子,磕头认错。02你疯了!我娘王氏第一个跳起来,
指着我的鼻子骂,让月儿给那个小野种下跪?姜宁,你的心怎么能这么狠!
我爹姜问天也气得浑身发抖:简直是胡闹!来人,把大小姐给我关到祠堂去,
没我的命令不许出来!几个膀大腰圆的婆子立刻围了上来。我没动,
只是冷冷地看着他们:谁敢碰我一下,我就让忠勇侯府,明天上史官的笔录。
我的眼神很静,静得像一潭深不见底的寒水。那几个婆子被我看得心里发毛,
竟一时不敢上前。你……你敢威胁我?姜问天被我的气势震慑住了。爹,您别生气,
姐姐她刚回来,不懂规矩……柳明月又开始她的表演,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
一副想要息事宁人的善良模样。我看着她,忽然觉得有些好笑。
总爱 twisting the knife with a gentle hand,
这一招,她在府里用了十六年,屡试不爽。妹妹,我打断她的话,往前一步,
凑到她耳边,用只有我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你猜,如果我把你小时候,
故意把有哮症的邻家弟弟推下水,还告诉所有人他是自己失足的事说出去,会怎么样?
柳明月的瞳孔骤然收缩,她抓着我胳膊的手,抖得不成样子。这是我回府前,
特意花钱查到的。这位假千金,可不是什么纯洁无瑕的白莲花。她手腕内侧有一道浅浅的疤,
就是当年为了伪装救人,自己划伤的。我拍了拍她僵硬的脸颊,声音依旧很轻:我手上,
还有人证哦。柳明月彻底慌了。这件事是她心里最深的秘密,一旦捅出去,
她苦心经营十六年的温婉善良人设,将瞬间崩塌。你……你想怎么样?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却是吓的。我说了,我直起身,恢复了刚才的音量,跪下,
给阿澈道歉。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转折搞蒙了。前一秒还剑拔弩张,怎么下一秒,
柳明月就跟被抽了魂似的。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柳明月咬着唇,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
一步步挪到我身后,对着空无一人的门外,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对……对不起。
声音细若蚊蚋,却像一个惊雷,炸翻了整个侯府大厅。我娘王氏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冲过来就要扶她:月儿,你这是干什么!快起来!我爹也吼道:姜宁,
你到底对月儿做了什么!我没理会他们的咆哮,转身走到门边,
对着院子里喊了一声:阿澈,进来吧。一个瘦小的身影从月亮门后探出头,
怯生生地看着屋里。他身上穿着我刚给他买的新衣服,洗得干干净净,但那双眼睛,
还是像受惊的小鹿,充满了不安。他就是阿澈,那个被萧景炎和柳明月称为孽种的孩子。
我朝他招招手,他才迈着小短腿跑过来,紧紧抓住我的衣角。我摸了摸他的头,
然后指着跪在地上的柳明月,对他说:阿澈,她刚刚骂了你,现在,她跟你道歉。
阿澈似懂非懂地看着柳明月,小声说:姐姐,我没有被骂……她骂了,我纠正他,
她说你是野孩子。现在,你听着,她是怎么把这句话收回去的。我看向柳明月,
眼神带着不容置喙的压力。柳明月屈辱地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掐进肉里。她抬起头,
对上阿澈那双清澈无辜的眼睛,一字一句地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我……我错了,小公子,
您……您不是野孩子。说完,她重重地磕了一个头。整个大厅,鸦雀无声。我满意地笑了。
这只是个开始。柳明月,萧景炎,还有这侯府里所有看轻我的人,我会让你们一个一个,
把我今天受到的羞辱,加倍偿还回来。就在这时,管家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侯爷,夫人,
宫里来人了,说是……说是皇后娘娘请大小姐入宫一趟。皇后,萧景炎的母后。
这么快就坐不住了么?我牵起阿澈的手,心里毫无波澜。该来的,总会来。只是不知道,
当皇后看到阿澈这张脸时,会是怎样精彩的表情。03去往皇宫的马车上,阿澈一直很紧张,
小手紧紧攥着我的袖子,手心全是汗。宁姐姐,我们会死吗?他小声问,
大眼睛里写满了恐惧。我把他揽进怀里,轻轻拍着他的背:不会。有姐姐在,
谁也伤害不了你。阿澈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把脸埋在我怀里。他的依赖,
让我心中那块最柔软的地方塌陷下去。遇到阿澈是在三个月前。那时我刚查清自己的身世,
准备回京。路过一个破庙时,听到了微弱的哭声。庙里,
七八岁的阿澈正被几个大孩子围着拳打脚踢,骂他是没爹没娘的野种。他明明怕得要死,
却还是死死护着怀里一个脏兮兮的布老虎。我赶走了那些孩子。他看着我,眼里满是戒备,
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小狼。我把随身带的干粮递给他,他犹豫了很久,才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我问他叫什么,家在哪里。他摇头,只说自己叫阿澈。
我注意到他脖子上挂着一块成色极好的羊脂玉佩,上面刻着一个繁复的云纹。
那不是寻常百姓家能有的东西。更重要的是,他的眉眼,像极了一个人——当今圣上。
一个大胆的猜测在我心中成形。先帝在世时,曾有过一位中宫嫡子,名唤萧云澈。
可惜五年前,这位唯一的嫡子在随圣驾出巡时,意外坠马身亡,尸骨无存。也正因此,
才轮到现在的皇后之子,庶出的萧景炎被立为太子。如果我没猜错,我捡到的这个阿澈,
就是那个本该死去的萧云澈。这趟回京,我不仅要拿回属于我的一切,还要为这个孩子,
讨回一个公道。马车在宫门前停下。一个看起来十分精明的老嬷嬷早已等候在此,见到我,
皮笑肉不抽地行了个礼:姜大小姐,皇后娘娘在凤仪宫等您。
她的视线在我身边的阿澈身上扫过,闪过一丝鄙夷。我牵着阿澈,跟着她穿过长长的宫道。
凤仪宫里,熏香袅袅。皇后端坐在主位上,一身明黄凤袍,头戴九凤朝阳钗,不怒自威。
萧景炎和柳明月也在,一左一右地站在皇后身边。柳明月已经换了身衣服,眼眶红红的,
显然是恶人先告状了。看到我,萧景炎的眼神像刀子一样扎过来。姜宁,你好大的胆子!
竟敢带着这个野种进宫,冲撞母后!我没理他,只是平静地带着阿澈上前,
规规矩矩地行礼:臣女姜宁,参见皇后娘娘。皇后没叫我起身,而是端起茶杯,
轻轻吹了吹浮沫,慢悠悠地问:姜宁,听说,你今天在侯府,逼着月儿给这个孩子下跪了?
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千钧的压力。我直起身,不卑不亢地回答:回娘娘,是养女柳氏,
出言不逊,辱及皇家血脉,臣女只是让她认个错。皇家血脉?
皇后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笑出了声,就凭他?她指着阿澈,
满眼轻蔑:一个来路不明的野孩子,也配称皇家血脉?萧景炎也冷笑道:姜宁,
我看你是疯了。为了攀附权贵,什么谎话都敢编。你以为随便找个孩子,
就能跟皇家扯上关系吗?柳明月在一旁柔柔地补充:姐姐,快别胡说了,
你这样是会连累侯府的。快给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赔罪吧。他们你一言我一语,
像是在看一个跳梁小丑。我没有辩解,只是解下了阿澈脖子上的那块羊脂玉佩,双手呈上。
请皇后娘娘过目。刚才还一脸不屑的老嬷嬷,在看到玉佩的那一刻,脸色刷地变了。
她快步走下来,接过玉佩,颤抖着手递给皇后。皇后只看了一眼,握着茶杯的手就猛地一紧,
滚烫的茶水洒了出来,她却恍若未觉。那玉佩,是先帝赐给嫡子萧云澈的私印,独一无二。
这……这东西,你是从哪儿偷来的!皇后的声音变得尖利起来,失去了刚才的镇定。
萧景炎也察觉到了不对劲,凑过去一看,脸色同样大变。我淡淡地开口:这不是偷的,
是阿澈的贴身之物。皇后娘娘若是不信,可以看看阿澈的后肩,那里,
是不是有一块梅花状的胎记。皇后的呼吸一滞。嫡皇子肩有梅花胎记,这件事,
只有宫里最核心的几个人知道。她的目光死死地钉在阿澈身上,
像是要在他身上剜出两个洞来。阿澈被她看得害怕,往我身后缩了缩。我将他护在身后,
迎上皇后的视线,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皇后娘娘,五年前坠马的,
真的是嫡皇子萧云澈吗?还是说,有人偷梁换柱,狸猫换太子?04放肆!
皇后猛地拍案而起,凤仪宫内的气氛瞬间降至冰点。姜宁,你竟敢在此妖言惑众,
污蔑皇家!来人,给本宫把这个疯女人和那个野种拖下去,乱棍打死!她声色俱厉,
眼底却藏着一丝无法掩饰的慌乱。几个侍卫立刻冲了进来,手持长棍,面色不善。
阿澈吓得小脸惨白,死死地抱着我的腿不松手。我将他护得更紧,抬起头,
直视着宝座上那个色厉内荏的女人,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在场的每一个人听清:皇后娘娘,
您就这么怕人知道真相吗?还是说,您怕陛下知道,他心心念念的嫡子没死,
而您的儿子这个太子之位,坐得名不正言不顺?你住口!萧景炎也急了,指着我怒吼,
母后,别跟她废话,杀了她!杀了她才能永绝后患!
看着他们母子这副急于杀人灭口的模样,我心中那块悬着的石头,终于落了地。我赌对了。
他们心虚。姜宁,你以为凭你一面之词,就能撼动我儿的太子之位吗?天真!
皇后冷笑一声,重新坐下,试图恢复镇定,这玉佩可以是伪造的,胎记也可以是碰巧。
你说他是萧云澈,谁能证明?我能。一个沉稳的男声,从殿外传来。众人循声望去,
只见一个身穿玄色蟒袍,面容清隽,坐着轮椅的男子,缓缓被推了进来。是瑞王,萧北辰。
他是当今圣上的亲弟弟,先帝的第二个儿子。可惜天生腿有残疾,早早就退出了储位之争,
成了个闲散王爷。他也是整个皇室里,和曾经的嫡皇子萧云澈,关系最好的一个。
萧景炎看到他,脸色沉了下来:皇叔,您怎么来了?萧北辰没有理他,
只是让侍从将轮椅推到我面前。他看着我身后的阿澈,一向清冷的眸子里,泛起了一丝波澜。
他向阿澈伸出手,声音是前所未有的温柔:阿澈,还记得皇叔吗?阿澈从我身后探出头,
好奇地打量着他。或许是血脉天性,或许是萧北辰身上没有攻击性,他犹豫了一下,
竟没有躲开。萧北辰笑了笑,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巧的九连环,递给阿澈。
这是你五岁生辰时,皇叔送你的。你当时还说,这是你收到的最好的礼物。阿澈的眼睛,
一下子亮了。他接过九连环,小小的手指笨拙地拨弄着,
脸上露出了一种久违的、属于孩子的纯真笑容。这个场景,比任何言语都更具说服力。
皇后和萧景炎的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皇叔,您不能凭一个玩具就……
萧景炎还想挣扎。够了。萧北辰打断他,目光转向皇后,眼神冷了下来,皇嫂,
还要我拿出更多证据吗?比如,阿澈的饮食习惯,他睡觉时必须抱着左边的小枕头,
他害怕打雷。这些,你这个做婶娘的不知道,我这个做亲叔叔的,可都记得一清二楚。
他顿了顿,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压迫感:或者,我们现在就带着阿澈去面见皇兄,
让皇兄亲自来认,如何?不!皇后脱口而出,声音尖锐。去见皇帝?开什么玩笑!
一旦皇帝确认了阿澈的身份,她和萧景炎,就全完了!当年,正是她买通了东宫的侍卫,
制造了那场“意外”,本以为做得天衣无缝,谁能想到,五年后,这个本该死了的小孽种,
竟然又回来了!看着皇后惨白的脸,我知道,这场仗,我赢了第一局。萧北辰转向我,
目光复杂地审视了我片刻:这位,想必就是忠勇侯府的姜大小姐了。多谢你,护住了阿澈。
我微微颔首:王爷客气了,是阿澈命不该绝。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
随即对身后的侍从道:去请圣上。就说,本王找到了云澈,请他来凤仪宫,一家团聚。
萧北辰!你敢!皇后彻底失态,从凤座上冲了下来。然而,已经晚了。侍从领命而去,
凤仪宫的大门,在我们身后缓缓关上。接下来,就是一场困兽之斗。而我,
将是那个最冷静的,猎人。05皇帝来得比我想象中要快。龙辇驾临凤仪宫时,
皇后和萧景炎已经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瘫坐在椅子上。身着龙袍的中年男人,
也就是大梁的皇帝,萧承德,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他的目光锐利如鹰,扫过殿内每一个人,
最后,定格在被萧北辰护在身后的阿澈身上。那一瞬间,这位九五之尊的眼眶,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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