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际历法978年,“开拓者”号运输舰如同一条沉默的钢铁巨鲸,滑过无垠的黑暗,
最终将林暮吐在了一颗代号为“Z-073”的荒芜星球上。舱门在身后缓缓闭合,
引擎发出沉闷的轰鸣,运输舰毫不留恋地调头离去,将她独自留在这片被文明遗忘的角落。
空气中弥漫着尘土和金属锈蚀的气味,呛得她轻轻咳嗽。林暮抬头,望向天空。
这里没有她熟悉的、被霓虹和轨道灯映照成暗红色的夜空,只有一片最原始、最深邃的墨黑,
其上缀满了钻石般冰冷而璀璨的星辰,浩瀚,却也冰冷刺骨。F级精神力。这个检测结果,
在全民尚武、以精神力等级决定未来高度的星际时代,无异于一张“废物”的判决书。
她的家族,林氏,一个在军工业有着一席之地的所谓“名门”,无法容忍这样一个耻辱。
于是,在家族会议冰冷的表决后,她被发配到了这里——Z-073,
一个记录在案的、富含稀有矿藏却因“强烈异常精神场干扰”而被废弃的星球。
报告里轻描淡写地提及,之前的勘探队曾出现集体精神幻觉,声称见到了“鬼影”。
对家族而言,这既是流放,也是一场成本最低的清理。他们期待的不是她创造奇迹,
而是她悄无声息地消失。基地是标准制的预制方舱,蒙着一层厚厚的红褐色尘埃。
能源核心仅能维持最低限度的生命保障系统。林暮启动清洁程序,听着机器发出的嗡鸣,
走到舷窗前。窗外是一片广阔的、坑洼不平的荒原,远处有环形山的剪影,
在巨大卫星的冷光下,如同蛰伏的巨兽。按照常识,这里死寂、荒凉,是生命的禁区。
但林暮眨了眨眼。她的视野里,世界呈现出截然不同的模样。并非鬼影幢幢,
而是……流光溢彩。空气中漂浮着如同极光般柔和缥缈的光带,它们缓慢地流转,时而汇聚,
时而散开。地面上,有些区域的沙砾仿佛拥有了生命,随着无形的韵律微微起伏。更远处,
的、形态各异的光影在“活动”——一个长袍广袖的人影似乎在对着虚空抚弄什么;另一处,
有一个光影正以手作笔,在空中挥洒……这不是精神幻觉。至少,不全是。
林暮能清晰地“感觉”到它们的存在。一种难以言喻的宁静、苍茫,
却又带着勃勃生机的气息,包裹着她。
她那被判定为“F级”的、几乎无法驱动任何现代武器或仪器的精神力,
此刻正与这片天地间流淌的奇异能量产生着微弱的共鸣。像一滴水,融入了浩瀚的海洋。
她天生就能感知到一些别人感知不到的东西——情绪的细微颜色,物品上残留的思念,
乃至某些特定地点沉淀的“历史感”。在高度科技化、一切能量都被量化定义的主星,
这种能力被视为“无用”的敏感,甚至是精神不稳定的表现。但在这里,这种“无用”,
似乎找到了它的土壤。她尝试着,向离她最近的一缕如同水波般荡漾的淡蓝色光带,
伸出了手。不是物理意义上的接触,而是用她那微弱的精神力,轻轻“触碰”。
“嗡——”一声清越的、如同古琴泛音般的鸣响,直接在她脑海深处荡开。
那缕光带亲昵地缠绕上她的指尖,带来一种湿润而清凉的意蕴。一瞬间,
她仿佛看到了月下的大江,潮水缓缓拍打着岸边的礁石。这不是攻击,不是排斥。
这是……欢迎。林暮那颗在家族中早已冰冷坚硬的心,似乎被这轻柔的触碰撬开了一丝缝隙。
她低头看着指尖跃动的微光,嘴角勾起一个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极淡的弧度。或许,
被放逐到这里,并非末日。而是……回家。
---第二章 无声的交响日子在Z-073星球上缓慢流淌。
林暮很快适应了这里的“异常”。她给那些光带和光影起了名字。那抚弄虚空的,
她称之为“琴师”;那挥洒自如的,她唤作“书者”。还有一些光影,或在模拟烹茶,
或在演绎某种缓慢而充满韵律的动作,她分别叫它们“茶客”与“武者”。
它们并非真实的灵魂,更像是某种强烈的情感、技艺或者文明印记,
在星球特殊的精神场域中沉淀、显化而成的信息聚合体。它们没有复杂的智慧,
只有某种纯粹的本能和残存的意念。林暮开始尝试与它们“交流”。她无法用语言,
只能依靠精神力的共鸣和自身的模仿。她坐在“琴师”旁边,
看它那半透明的手指在无形的琴弦上拨弄。她集中全部精神,
去感受那韵律的起伏、节奏的疾徐。渐渐地,她不再满足于观看。
她拆除了基地里一张废弃合金桌子的一条腿,又找来一些高强度的工程纤维,依葫芦画瓢,
勉强做成了一张简陋的、甚至不能称之为“琴”的乐器。
当她尝试用指尖去勾动那粗糙的纤维时,发出的声音刺耳而难听。
但“琴师”的光影却似乎明亮了一些,它演奏的韵律变得更加清晰,
甚至主动“纠正”她手指的姿势和发力的方式。一种无声的教学,
在这荒芜的星球上悄然进行。同样,她观察“书者”。她没有笔,也没有墨。她便以指代笔,
以沾染了清水的能量在光滑的金属地板上一遍遍临摹。最初只是歪歪扭扭的线条,
但当她全神贯注,将精神融入那一笔一划的起承转合时,奇妙的事情发生了。
她指尖划过的地方,残留的水迹会微微发光,并且短暂地维持着形态,
散发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势”。她写下一个“静”字,
周围漂浮躁动的光带会变得温顺;她写下一个“护”字,
方舱外呼啸的风沙似乎都减弱了几分。她喝营养剂维生,却会用一个干净的容器盛满水,
坐在“茶客”对面,
模仿它那套复杂而优雅的动作——温具、置茶、冲泡、奉茶……尽管她面前空无一物。
但当那套仪式完成,她将无形的“茶汤”倾泻于地时,
她能感觉到周围的精神场域变得更加澄澈、安宁。她的F级精神力,
在这些日复一日的“无用之事”中,并未变得更具攻击性或更强大,
而是变得更加精纯、凝练,如同被反复锻打的精铁,去除了杂质,只剩下最核心的韧性。
她与整个星球精神场的连接也越来越深,越来越自如。她不再感到孤独。
这些古老的文明灵体,成了她沉默的家人和朋友。她甚至开始利用这种连接,
去梳理和引导星球上那原本狂暴混乱的精神场。她并非有意为之,更像是一种本能。
当她抚琴尽管琴声依旧粗糙时,琴音所及之处,躁动的能量会变得平和;当她写字时,
笔画的轨迹能引导光带有序流转。这颗被标注为“危险”的星球,
正在因为她这个“废物”的存在,悄然发生着改变。一种内在的、和谐的秩序,
正在取代原有的混乱。然而,这片宁静,即将被来自星空的战火彻底打破。
---第三章 惊雷乍破桃源静警报声是突然响起的,尖锐得刺破了基地恒久的宁静。
林暮面前,那杯以精神意念模拟出的、仿佛萦绕着清香的“茶”,波纹剧烈震荡,
随即溃散消失。她猛地站起身,看向控制台。老旧的光屏上,红色的警告标识疯狂闪烁。
星球外围的简易监测卫星传回了模糊的图像——数个巨大的、带着明显虫族生物特征的残骸,
正拖着浓烟和火焰,如同陨石般向着星球表面坠落。而在它们之后,是一艘庞大的人类星舰,
舰体上遍布伤痕,引擎喷射着不稳定的离子流,显然也遭受了重创,正被迫进行紧急迫降。
方向,正是她所在的这片区域!“帝国第七舰队,
‘不屈’号战列舰……”林暮辨认出那艘星舰侧舷模糊的徽记,心猛地一沉。
那是帝国最精锐的舰队之一,怎么会出现在这片偏远的星域,而且如此狼狈?
她立刻调取了星舰公开数据库里关于“不屈”号指挥官的信息。
光屏上出现了一张冷峻的面孔,眼神锐利如鹰,肩章上代表着元帅军衔的星辰熠熠生辉。
雷恩元帅。以铁血和战功著称的帝国之鹰。来不及细想,
林暮立刻启动了基地的隐蔽模式和所有伪装系统。低矮的方舱结构缓缓沉入地下,
地表由全息投影模拟出与周围环境无异的荒芜景象。她不能暴露自己,
尤其是在情况未明之时。一个本该“自生自灭”的F级废物,不仅活着,
还拥有一个功能完善的基地,这本身就无法解释。巨大的阴影笼罩了大地。
虫族残骸率先撞击地面,发出沉闷的巨响,激起数百米高的尘埃。
“不屈”号则以一种近乎失控的姿态,强行在一片相对平坦的荒原上滑行迫降,
舰体与地面摩擦发出令人牙酸的巨响,犁出一道深达数十米的沟壑,最终才险险停下。
一切平息后,死寂重新降临。但林暮通过隐藏的传感器,能“听”到那死寂中蕴含的不祥。
她没有探测到任何来自人类星舰的、有组织的精神波动。相反,
一种粘稠、冰冷、充满掠夺意味的精神污染,正如同墨汁滴入清水般,
从星舰的破损处缓缓弥漫开来,侵蚀着周围的一切。虫族的精神污染。
这是它们最可怕的武器之一,能瓦解士兵的意志,扭曲他们的认知,
甚至将其转化为只知杀戮的怪物。雷恩元帅,和他舰队里可能存活下来的士兵,
正被困在钢铁棺材里,同时面临着物理和精神上的双重绝境。
林暮蜷缩在地下基地的控制台前,屏幕的冷光映着她略显苍白的脸。她能感觉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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