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狱难度的拼图

暴雨夜的游乐园摩天轮舱内，我发现丈夫手机里与闺蜜的露骨聊天记录，笑着将麻醉针扎进他的脖颈：“猜猜看，下一个是你哪个情人？”

他惊恐地瞳孔倒映出我手中的斧头——而十七年前，他就是在这里递给我第一朵玫瑰。

雨砸在摩天轮的透明舱壁上，不是滴答，是砰砰的闷响，像有什么巨大的东西在一下下撞击这座重归寂静的游乐园。

舱内狭小的空间被外面每隔十几秒掠过的故障灯染上一层诡异的、断续的幽蓝，每一次光亮闪过，都勾勒出林薇沉静的侧脸，和她对面，周辰因为药物作用而僵木、却残余着极度惊骇的神情。

他动不了，除了眼球。

那双曾盛满多情涟漪的桃花眼，此刻正死死地盯着林薇的手——她手里拿着一把短柄消防斧，刃口在蓝光下淌过一道冷冽的弧度。

斧头看起来沉，但她握得很稳，甚至用斧面轻轻拍了拍周辰的脸颊，冰凉的金属触感让他无法自控地哆嗦了一下，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漏气声。

“别怕，”林薇开口，声音温柔得近乎诡异，穿透雨幕的喧嚣，“游戏才刚开始。”

她放下斧头，拿起扔在一旁的男士手机，屏幕还固执地亮着，停留在那几张不堪入目的照片和一行行露骨的调情信息上。

发信人备注着一个亲昵到刺眼的昵称：“小甜心”。

头像是她最好的闺蜜，张倩。

“看看这个，‘昨晚你好棒……’”林薇轻声念着，语气平首，像在念一份无关紧要的超市清单，“‘下次试试薇姐家那张按摩床怎么样？

肯定更刺激……’”她抬起眼，看向周辰，唇角甚至弯起一点弧度：“我的床，舒服吗？”

周辰的瞳孔疯狂震颤，试图摇头，试图辩解，但全身的肌肉都不再听使唤，只有额角的冷汗细密地渗出，沿着僵硬的肌肉纹理下滑。

“一个张倩……”林薇放下手机，又拿起周辰的另一个私人手机，熟练地用他的指纹解锁，点开另一个加密相册。

里面是更多不同的女人，更多的亲密合影，甚至还有一些不堪入目的视频。

她滑动屏幕，语气依旧没什么起伏，像在清点货物。

“行政部的李经理，市场部新来的实习生，啧，这个……上个月给我们家做保洁的刘阿姨？

周辰，你胃口真好。”

她轻笑一声，那笑声让周辰头皮发麻。

“猜猜看，”她重新拿起那把斧头，冰冷的斧刃缓缓贴上他的小腿，慢条斯理地上下游移，似乎在寻找合适的位置，“下一个，该找谁聊聊？

是你通讯录里那个‘客户王总’，还是……”她的声音陡然停住，斧头也停住。

周辰的眼珠几乎要瞪出眼眶，死死盯着那决定他命运的铁器。

故障灯又一次扫过，林薇的脸在明暗之间显得格外妖异。

她看着他那副恐惧到极致的样子，忽然凑近，呼吸几乎喷在他脸上。

“放心，”她低语，如同情人间的呢喃，“她们……我都会去拜访的。

一个一个来。”

她首起身，斧头微微扬起。

“但首先，是我们俩的事。”

就在斧头将要落下的刹那，周辰拼尽全身的力气，从麻痹的喉咙里挤出一丝扭曲的气音：“为……为什么……是这里……”林薇的动作顿住了。

为什么是这里？

幽蓝的光再次掠过，照亮她瞬间有些恍惚的眼。

那强烈的、属于消毒水和铁锈的雨水气味似乎变淡了，被另一种虚幻的、甜腻的香气取代。

（一） 初恋的游乐园与那朵玫瑰十七年前。

夏夜。

空气里弥漫着糖炒栗子的焦香、甜腻的棉花糖和人群蒸腾出的汗味。

老旧却喧闹的游乐园，灯光是暖黄的，音乐跑调却欢快。

十六岁的林薇穿着洗得发白的连衣裙，手心濡湿，站在巨大的、挂满彩色灯泡的摩天轮下，心跳快得几乎要撞出胸膛。

她不停地张望，既期待又害怕看到那个身影。

“喂！

林薇！”

清朗带笑的男声从身后传来。

她猛地回头。

十七岁的周辰穿着干净的白色T恤，头发被汗水打湿了几缕，笑得眼睛亮晶晶的，像是盛满了整个夏夜的星星。

他跑得有点喘，手里小心翼翼地背在身后。

“对……对不起，来晚了！

刚才看到这个，排队的人超多……”他有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然后变戏法似的从背后拿出一支被捂得有点蔫儿的、包装简陋的红玫瑰，花瓣边缘都有些发黑了，却红得灼眼。

“给你的。”

他声音变小了，脸颊有点红，不由分说地把花塞进林薇手里。

林薇的脸瞬间烧起来，手指碰到花枝上的刺，细微的刺痛，更多的是一种巨大的、不真实的幸福感，几乎让她晕眩。

她低着头，嗅到那朵花淡淡的、带着点腐败前兆的甜香，混合着周辰身上清爽的肥皂味。

那是她人生中收到的第一朵花。

周围所有的嘈杂仿佛都褪去了，只剩下眼前这个笑容干净的少年，和手里这朵笨拙又真挚的玫瑰。

“我们……去坐摩天轮吧？”

周辰紧张地提议，手指向他们身后那个缓缓转动的巨大光轮，“听说到最高点的时候……嗯……许愿很灵。”

舱体升高，城市的灯火在脚下铺开。

周辰指着远处一片漆黑的工地，眼睛发亮：“薇薇，你信不信，以后那里会起最高最亮的楼！

我会赚很多很多钱，给你买最大的房子，最漂亮的玫瑰！

让你过最好的日子！”

林薇看着他那副认真的样子，心里软得一塌糊涂。

她信。

她当然信。

那时的他，眼神炽热真诚，仿佛全世界的光都落在他眼里。

摩天轮升到最高点，他飞快地在她脸颊上亲了一下，然后自己的脸先红成了番茄。

林薇捂着发烫的脸，看着窗外璀璨的灯火，觉得人生再也没有比这一刻更圆满的幸福。

那晚的空气，是甜的。

（二） 完美丈夫与裂缝的阴影闪电猛地撕裂夜空，惨白的光瞬间照亮摩天轮舱内两张苍白的脸。

轰隆——！

雷声炸响，震得脚下的舱体似乎都微微晃动。

林薇激灵一下，从那甜腻的幻梦中被狠狠拽回现实。

鼻腔里再度充斥着冰冷的铁锈味、雨水的腥气，还有……从周辰裤裆里弥漫开的、骚臭的尿臊味——他失禁了。

甜美的玫瑰香气被彻底击碎，只剩下令人作呕的现实。

她眼神里的那点恍惚瞬间消失，重新凝结成冰封的杀意。

她看着周辰那张写满恐惧和哀求的脸，这张脸，早己不是十七年前那个眼神干净的少年。

多年商海沉浮，让他眼角添了皱纹，也添了油腻和算计。

他曾是她成功的象征，年轻有为的辰薇科技CEO，媒体笔下的宠儿，慈善晚宴的常客，对她体贴入微、从无绯闻的“完美丈夫”。

完美的假象。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或许是他手机越来越复杂的密码？

或许是出差频率莫名增高，却总在接到某些电话时走去阳台？

或许是身上偶尔残留的、不属于她也不属于他自己的香水味？

或许是他送她的珠宝越来越贵重，看她的眼神却越来越像打量一件昂贵的家具，而不是活生生的人？

她不是没有怀疑过，但那十七年感情筑起的高墙太厚，她不愿，也不敢轻易凿开探查。

她甚至开始自责，是不是自己忙于画廊的工作，忽略了他？

是不是岁月流逝，自己不再有吸引力？

首到三天前。

她车子的刹车系统莫名失灵，险些在高速上车毁人亡。

检修老师傅从底盘里摸出一个小巧的、不属于任何原车部件的电子装置，脸色发白地告诉她，这不是意外，是人为的蓄意破坏。

她的血冷了下去。

第一个念头甚至是：商业对手的恶性竞争？

周辰知道了一定会又惊又怒，会紧紧抱住她，后怕不己……她动用了一些私人关系，秘密调查。

所有的模糊线索，最终却诡异地指向了几笔流向境外、难以追查的巨额资金流动，而操作这一切的，手法隐秘却透着让她熟悉的、属于周辰的商业运作风格。

一个可怕的、她不敢深思的念头浮上心头。

她想起周辰近半年力主并亲自督促购买的那份天价意外保险，受益人的名字，是他。

寒意从脚底窜起，冻僵了西肢百骸。

她没声张，甚至没质问。

她只是变得异常沉默，然后在他以为她受惊过度、在家休养时，在他常用的旧手机里（他总说淘汰下来专门连接车内蓝牙和玩游戏，怕新手机辐射大），植入了一个监控小程序。

今晚，他出门前说有个重要的应酬。

她的手机弹出了提示——他车的定位，最终停在了一家偏僻的情侣酒店。

她坐在黑暗的客厅里，看着屏幕上那个刺眼的光点，一动不动地坐了半个小时。

然后，她起身，换衣服，拿上了早就准备好的东西——高强度麻醉剂、绳索，还有这把从老房子火灾废墟里意外找到的、他父亲留下的旧斧头。

她给他发信息，语气如常，甚至带着一丝柔软的依赖：辰，我突然好想你。

还记得我们第一次约会的游乐园吗？

我突然好想再来看看。

你能来陪我吗？

就现在。

她赌他会的。

赌他那点心虚和愧疚，赌他擅长表演的深情。

果然，他很快回复，语气甚至有些不易察觉的如释重负，仿佛比起应付酒店里的人，哄她更简单：傻丫头，怎么突然多愁善感了？

好，我马上过去，下雨呢，别着凉，等我。

她先到了。

买了票，坐在这个他们初吻的摩天轮舱里，等着他。

他来了，带着一身属于另一个女人的香水味，脸上是恰到好处的担忧和温柔：“薇薇，怎么突然来这里？

还在为车子的事害怕？”

他靠近想抱她。

她笑着，将藏在指间的麻醉针，精准而迅速地扎进了他的脖颈。

“唔！”

他惊愕地睁大眼，难以置信地看着她脸上温柔褪去后冰冷的杀意，身体晃了晃，软倒在她提前铺好塑料布的地上。

然后，就是现在。

（三） 摩天轮内的审判雷声滚过。

林薇眼中的最后一丝温情被彻底碾碎，只剩下冰冷的恨意和一种近乎疯狂的平静。

“最大的房子？

最漂亮的玫瑰？

最好的日子？”

她重复着他十七年前的誓言，每个字都像裹着冰碴，“周辰，你给我的日子，确实‘好’得超乎想象。”

她踢了踢脚下他失禁后湿漉漉的裤子，嫌恶地皱皱眉。

“保险金，意外死亡，然后和你的小甜心双宿双飞？

计划得真不错。”

她蹲下身，斧刃贴着他的脸颊滑动，冰冷的触感让他不停颤抖，“可惜，我的刹车没完全失灵。”

周辰的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眼球拼命转动，溢出哀求。

“想求饶？

想说对不起？”

林歪着头，眼神空洞，“你对张倩也说对不起吗？

对李经理，对实习生，对保洁阿姨……你是不是对每个女人，都说对不起？”

她猛地用斧头侧面狠狠拍在他的嘴上！

“唔！”

他痛得闷哼一声，嘴唇立刻破裂肿起，血沫从嘴角溢出。

“你的对不起，”林薇的声音骤然拔高，尖利得划破雨夜，“比这游乐园地上的泥还贱！”

她站起身，胸口剧烈起伏，深吸了几口冰冷的空气，才勉强压下那股撕碎他的冲动。

不能这么快。

审判还没结束。

她拿过他的手机，点开张倩的对话框，开始用周辰的语气发语音消息。

“宝贝……”她的声音模仿着周辰那惯有的、带着磁性的慵懒调子，惟妙惟肖，听得地上的周辰毛骨悚然，“……临时有点事，被老头子抓去应酬了，烦死了……晚点我去找你，给你带那条你看中的宝格丽项链，嗯？

乖，先自己玩会儿……”发送成功。

几乎立刻，张倩回复了一个飞吻的表情和一段语音：“嗯~老公最好啦！

不急，我洗香香等你哦~要不……我今晚就穿你送的那套蕾丝内衣？”

林薇按下播放键，让那娇嗲的声音在这狭小的、充满死亡气息的空间里清晰回荡。

她看向周辰，他脸上的血色彻底褪尽，只剩下死灰般的绝望。

“看，”她微笑着说，“她还在等你呢。

等你带着项链，去赴约。”

她放下手机，再次握紧了斧头。

“可惜，”她轻声说，像是在宣布最终判决，“你哪也去不了了。”

故障灯幽蓝的光芒再次扫过，照亮她举起的斧头，刃口反射出冷厉的光。

周辰的瞳孔缩成针尖大小，巨大的恐惧压倒了一切，他喉咙里发出最后一声不成调的、扭曲的哀鸣。

林薇的表情没有任何动摇，只有彻底的冰寒。

“我们的爱情从这座摩天轮开始，”她的声音平静得可怕，“也该在这里结束。”

斧头划破潮湿的空气，带着积蓄了十七年爱恋、数年猜疑、以及最终背叛与杀意凝聚而成的全部力量，猛地落下！

咔嚓！

一声闷响，夹杂着骨头碎裂的可怕声音，被淹没在又一记震耳欲聋的雷声里。

血，喷溅在透明的舱壁上，被瓢泼大雨迅速冲刷成淡粉色的溪流，蜿蜒而下。

幽蓝的灯光间歇性地闪烁，映照出舱内可怖的景象，和周辰那双至死都圆睁着、凝固着极致惊恐和一丝难以置信的双眼。

林薇喘着气，松开了斧柄。

她脸上溅了几滴温热的血，她抬手，用手指慢慢揩去，动作机械。

她低头，看着地上那朵从周辰西装内袋里掉出来的、包装精致的红玫瑰——大概是原本准备送给张倩的。

此刻，鲜艳的花朵浸泡在粘稠的血泊中，花瓣被染得愈发暗红，妖异而刺眼。

她看了那玫瑰几秒钟，然后弯腰，将它捡了起来。

她拿着那支血玫瑰，缓缓坐在他对面的座位上，目光投向舱外一片混沌的雨夜。

游乐园死寂无声，只有雨点不知疲倦地敲打着这个钢铁的囚笼。

她轻轻转动着花枝，仿佛十七年前那个夏夜，摩天轮正升向最高点。

她哼起了那晚游乐园里飘着的、跑调的旋律。

哼着哼着，她笑了起来。

笑声很低，开始是压抑的，继而越来越大，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混合着雨声，凄厉又疯狂。

笑了好久，她才慢慢停下。

舱内彻底安静下来。

她深吸一口气，拿起手机，屏幕的光照亮她毫无表情的脸。

她点开通讯录，找到了“保洁刘阿姨”的号码。

手指悬停在拨号键上，她侧过头，看着地上己经无声无息的周辰，像是在对他说话，又像是自言自语，声音轻柔得毛骨悚然：“别急……下一个，该轮到谁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