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张清玄，龙虎山当代天师嫡传弟子，道门百年不遇的天才。
至少我那无良师父在需要我帮他偷藏私房钱时是这么夸我的。
此刻，我正五心朝天，坐在天师府后院那棵老松树下，周身灵气流转，隐隐与天地共鸣。
只差一步，只需再静修七七西十九天，我便能将龙虎金丹彻底圆满，成就天师府数百年来最年轻的金丹真人。
“徒儿啊——”一声拖长了调子的呼唤打断了我的周天运转。
我眼皮一跳，强行压下体内略有躁动的灵气，不用睁眼也知道，我那便宜师父正揣着手，晃悠悠地走过来，脸上必定挂着那种“我又有个馊主意”的笑容。
我假装入定，不予理会。
根据我过去二十年的惨痛经验，师父用这种腔调开头，准没好事。
不是他的私房酒又被师叔没收了让我去偷回来，就是他又把哪位香客送的珍贵法器当废铁卖了现在需要我去赎，再不然就是他掐算出后山哪只仙鹤最近下了蛋，让我去摸两个来给他下酒。
“别装了，知道你醒着。”
一只沾着些许泥巴和酒渍的布鞋尖轻轻踢了踢我的小腿。
“金丹将成，气息圆融，外感天地，这会儿打雷你都听得见。”
我无奈地睁开眼。
面前的老头儿，我的师父，当代龙虎山天师，正咧着嘴笑，露出一口保养得意外不错的白牙。
道袍穿得松松垮垮，头发用一根树枝随意挽着，几缕白发不羁地翘着，浑身散发着一种“我很强但我就不靠谱”的气质。
“师父，扰人清修，天打雷劈。”
我没好气地说，“这次是酒没了？
还是又手痒把祖师爷的拂尘当柴火烧了？”
“啧，逆徒！
怎么跟为师说话呢？”
师父吹胡子瞪眼，随即又换上那副嬉皮笑脸的模样，“为师是来给你送一场天大的造化！”
我警惕地看着他。
上一次他说送我造化，是骗我去后山寒潭捞他失手掉进去的紫砂壶，美其名曰“淬炼体魄，感悟极寒之道”，结果我在零下十几度的潭水里泡了半个时辰，他抱着失而复得的壶在岸上烤火吃肉夹馍。
“为师夜观天象，掐指一算……”他抬头望天，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你娃金丹将成，然，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啊！”
我心里咯噔一下。
这话听着……怎么像要赶我走？
“师父，您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你，无敌了！”
师父大手一挥，气势磅礴，“至少在这龙虎山上，你这点微末道行己经到顶了，再窝下去也是浪费粮食。
所以，你该下山了！”
我愣住了：“下……下山？
现在？
我的金丹还没……金丹个屁！”
师父毫不客气地打断，“水里练不出真游泳，山上修不出真神仙！
红尘滚滚，才是最好的修炼场！
下去！
立刻！
马上！”
“可是师父，我还没准备……准备啥？
磨磨唧唧！”
师父显得极其不耐烦，“江湖儿女，不拘小节！
喏，为师连行李都给你收拾好了！”
说着，他不知道从哪儿摸出来一个洗得发白的帆布背包，粗暴地塞进我怀里。
我打开一看，里面塞了两件换洗道袍、一本皱巴巴的《城市公共交通指南》、一包快过期的压缩饼干，还有……一叠花花绿绿的纸。
我抽出来一看，差点背过气去。
——那是一叠龙虎山景区二十元面值的优惠券，有效期还是去年的。
“师父！
这……哎呀，不要在意这些细节！”
师父一把将优惠券抢回去，揣进自己怀里，“货币乃身外之物，下山之后，要牢记为师教诲：多行好事，多坑……咳咳，多与有钱人结缘，劫他们的富，济你的贫！
懂了没？”
我懂个锤子！
我现在严重怀疑他是看上了我屋里那罐刚腌好的酱菜和床底下藏着的几块品质极佳的朱砂石！
“师父，盘缠总得给点吧？
山下坐车要钱，吃饭要钱……钱？
谈钱多俗！”
师父痛心疾首，“我辈修行之人，视金钱如粪土！
你放心，为师早就帮你处理好了！”
处理？
怎么处理？
在我惊恐的目光中，师父变戏法似的掏出我的手机，熟练地解锁——他什么时候知道我密码的？
——然后在我某宝某信上一通猛操作，嘴里还念叨着：“小孩子家家的，身上不能放太多钱，容易学坏，为师先替你保管着，等你需要的时候再……诶？
这密码不对啊？
哦，这还有个零钱通……”我心如刀割，听着那一声声“支付成功”的提示音，感觉那不是钱被转走了，是我的心头肉被一片片剐了下来。
“好了！”
师父心满意足地把手机扔还给我，屏幕上的余额数字干净得能照出我绝望的脸。
“师父！
那是我攒了二十年准备下山买最新款罗盘的钱！”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罗盘嘛，心中有盘，万物皆可为盘！”
师父说得唾沫横飞，然后眼神开始往我身上瞟，“咦？
你这护身玉佩品相一般，戴着影响气质，为师帮你净化净化……”说着手就伸向了我贴身戴了二十年的羊脂白玉。
我死死捂住胸口：“师父！
这是师娘留给我的！”
“哦……那算了。”
他讪讪地收回手，眼神又落在我腰间，“这桃木剑看起来也有些年头了，木质疏松，恐难抵挡山下厉鬼，不如……师父！”
我快哭了，“这是您去年生日送我的！
雷击木的！”
“是吗？
哈哈哈，瞧我这记性！”
他干笑两声，终于放弃了搜刮我最后一点家当的企图。
然后，在我还没从破产的打击中回过神来时，他拍了拍我的肩膀，语气突然变得有几分认真，虽然那笑容还是那么欠揍：“徒儿，记住喽，山下不比山上。
遇事别莽，打不过就跑。
赚钱嘛，不寒碜，专挑为富不仁的下手。
还有……常回家看看，记得多带点……呃，土特产。”
说完，他根本不等我反应，后退一步，抬起那只刚才还踢过我的泥巴布鞋，照着我屁股毫不留情地就是一脚！
“走你吧！”
一股无可抗拒的庞然巨力从臀部传来，我整个人腾云驾雾般飞了起来，眼前的青松、古观、师父那笑得贼兮兮的老脸急速远去。
“死老头！
你起码让我走正门啊——！！！”
我的惨叫声回荡在山谷之间。
天旋地转中，我只看见师父揣着手站在崖边，笑眯眯地冲我挥手，声音穿透云雾清晰地传入我耳中：“徒儿，一路顺风——记得多坑点啊！”
下一刻，我噗通一声，栽进了山下那个专门用来接待香客的许愿池里，溅起漫天水花和无数硬币。
我湿淋淋地从池子里爬出来，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和几片睡莲叶子，看着手里那个破旧的帆布包，再摸摸比脸还干净的口袋。
龙虎山千年道韵在身后缭绕，眼前是通往陌生都市的蜿蜒山路。
我，张清玄，龙虎山第一百零八代嫡传弟子，身无分文，被师父一脚踹下了山。
红尘历练？
我历练你个无量天尊！
至少我那无良师父在需要我帮他偷藏私房钱时是这么夸我的。
此刻，我正五心朝天，坐在天师府后院那棵老松树下，周身灵气流转，隐隐与天地共鸣。
只差一步，只需再静修七七西十九天，我便能将龙虎金丹彻底圆满，成就天师府数百年来最年轻的金丹真人。
“徒儿啊——”一声拖长了调子的呼唤打断了我的周天运转。
我眼皮一跳，强行压下体内略有躁动的灵气，不用睁眼也知道，我那便宜师父正揣着手，晃悠悠地走过来，脸上必定挂着那种“我又有个馊主意”的笑容。
我假装入定，不予理会。
根据我过去二十年的惨痛经验，师父用这种腔调开头，准没好事。
不是他的私房酒又被师叔没收了让我去偷回来，就是他又把哪位香客送的珍贵法器当废铁卖了现在需要我去赎，再不然就是他掐算出后山哪只仙鹤最近下了蛋，让我去摸两个来给他下酒。
“别装了，知道你醒着。”
一只沾着些许泥巴和酒渍的布鞋尖轻轻踢了踢我的小腿。
“金丹将成，气息圆融，外感天地，这会儿打雷你都听得见。”
我无奈地睁开眼。
面前的老头儿，我的师父，当代龙虎山天师，正咧着嘴笑，露出一口保养得意外不错的白牙。
道袍穿得松松垮垮，头发用一根树枝随意挽着，几缕白发不羁地翘着，浑身散发着一种“我很强但我就不靠谱”的气质。
“师父，扰人清修，天打雷劈。”
我没好气地说，“这次是酒没了？
还是又手痒把祖师爷的拂尘当柴火烧了？”
“啧，逆徒！
怎么跟为师说话呢？”
师父吹胡子瞪眼，随即又换上那副嬉皮笑脸的模样，“为师是来给你送一场天大的造化！”
我警惕地看着他。
上一次他说送我造化，是骗我去后山寒潭捞他失手掉进去的紫砂壶，美其名曰“淬炼体魄，感悟极寒之道”，结果我在零下十几度的潭水里泡了半个时辰，他抱着失而复得的壶在岸上烤火吃肉夹馍。
“为师夜观天象，掐指一算……”他抬头望天，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你娃金丹将成，然，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啊！”
我心里咯噔一下。
这话听着……怎么像要赶我走？
“师父，您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你，无敌了！”
师父大手一挥，气势磅礴，“至少在这龙虎山上，你这点微末道行己经到顶了，再窝下去也是浪费粮食。
所以，你该下山了！”
我愣住了：“下……下山？
现在？
我的金丹还没……金丹个屁！”
师父毫不客气地打断，“水里练不出真游泳，山上修不出真神仙！
红尘滚滚，才是最好的修炼场！
下去！
立刻！
马上！”
“可是师父，我还没准备……准备啥？
磨磨唧唧！”
师父显得极其不耐烦，“江湖儿女，不拘小节！
喏，为师连行李都给你收拾好了！”
说着，他不知道从哪儿摸出来一个洗得发白的帆布背包，粗暴地塞进我怀里。
我打开一看，里面塞了两件换洗道袍、一本皱巴巴的《城市公共交通指南》、一包快过期的压缩饼干，还有……一叠花花绿绿的纸。
我抽出来一看，差点背过气去。
——那是一叠龙虎山景区二十元面值的优惠券，有效期还是去年的。
“师父！
这……哎呀，不要在意这些细节！”
师父一把将优惠券抢回去，揣进自己怀里，“货币乃身外之物，下山之后，要牢记为师教诲：多行好事，多坑……咳咳，多与有钱人结缘，劫他们的富，济你的贫！
懂了没？”
我懂个锤子！
我现在严重怀疑他是看上了我屋里那罐刚腌好的酱菜和床底下藏着的几块品质极佳的朱砂石！
“师父，盘缠总得给点吧？
山下坐车要钱，吃饭要钱……钱？
谈钱多俗！”
师父痛心疾首，“我辈修行之人，视金钱如粪土！
你放心，为师早就帮你处理好了！”
处理？
怎么处理？
在我惊恐的目光中，师父变戏法似的掏出我的手机，熟练地解锁——他什么时候知道我密码的？
——然后在我某宝某信上一通猛操作，嘴里还念叨着：“小孩子家家的，身上不能放太多钱，容易学坏，为师先替你保管着，等你需要的时候再……诶？
这密码不对啊？
哦，这还有个零钱通……”我心如刀割，听着那一声声“支付成功”的提示音，感觉那不是钱被转走了，是我的心头肉被一片片剐了下来。
“好了！”
师父心满意足地把手机扔还给我，屏幕上的余额数字干净得能照出我绝望的脸。
“师父！
那是我攒了二十年准备下山买最新款罗盘的钱！”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罗盘嘛，心中有盘，万物皆可为盘！”
师父说得唾沫横飞，然后眼神开始往我身上瞟，“咦？
你这护身玉佩品相一般，戴着影响气质，为师帮你净化净化……”说着手就伸向了我贴身戴了二十年的羊脂白玉。
我死死捂住胸口：“师父！
这是师娘留给我的！”
“哦……那算了。”
他讪讪地收回手，眼神又落在我腰间，“这桃木剑看起来也有些年头了，木质疏松，恐难抵挡山下厉鬼，不如……师父！”
我快哭了，“这是您去年生日送我的！
雷击木的！”
“是吗？
哈哈哈，瞧我这记性！”
他干笑两声，终于放弃了搜刮我最后一点家当的企图。
然后，在我还没从破产的打击中回过神来时，他拍了拍我的肩膀，语气突然变得有几分认真，虽然那笑容还是那么欠揍：“徒儿，记住喽，山下不比山上。
遇事别莽，打不过就跑。
赚钱嘛，不寒碜，专挑为富不仁的下手。
还有……常回家看看，记得多带点……呃，土特产。”
说完，他根本不等我反应，后退一步，抬起那只刚才还踢过我的泥巴布鞋，照着我屁股毫不留情地就是一脚！
“走你吧！”
一股无可抗拒的庞然巨力从臀部传来，我整个人腾云驾雾般飞了起来，眼前的青松、古观、师父那笑得贼兮兮的老脸急速远去。
“死老头！
你起码让我走正门啊——！！！”
我的惨叫声回荡在山谷之间。
天旋地转中，我只看见师父揣着手站在崖边，笑眯眯地冲我挥手，声音穿透云雾清晰地传入我耳中：“徒儿，一路顺风——记得多坑点啊！”
下一刻，我噗通一声，栽进了山下那个专门用来接待香客的许愿池里，溅起漫天水花和无数硬币。
我湿淋淋地从池子里爬出来，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和几片睡莲叶子，看着手里那个破旧的帆布包，再摸摸比脸还干净的口袋。
龙虎山千年道韵在身后缭绕，眼前是通往陌生都市的蜿蜒山路。
我，张清玄，龙虎山第一百零八代嫡传弟子，身无分文，被师父一脚踹下了山。
红尘历练？
我历练你个无量天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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