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深，我们有缘，这一次，我带你破地狱，见阎罗。”
十七帝笑着取出了电话，拨出一个号码。
“带真龙过来，还有，把铁甲一起带上。”
林深吃惊，这才明白。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他进入王储藏身之处的时候，十七帝已经埋伏妥当。
此刻，王储和铁甲，都在十七帝手中。
放下电话，十七帝告诉林深：“服下蓬莱不死药的人，是杀不死的。所以，千年以来，那人才一直活着。”
林深点头，脸上只剩苦笑。
解密局一直在行动，但很多时候钻进死胡同，无法走出来。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他总想做个旁观者，可无法如愿。
结识十七帝时，他觉得自己正在洞察一切。不过，现在看，全都错了。
“地狱是什么？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地狱不空，誓不成佛？错，错，错，都是错。”
“那么大师，什么才是对的？”
苏澈斜坐在林深旁边，一直保持清醒。
“破地狱，见阎罗不对，杀阎罗，那才是对的。”
十七帝笑着，摘下了脖子上的骷髅珠。
“我曾经有很多仇人，到现在，只有朋友，没有仇人。因为，所有仇人都被我干掉了。”
苏澈一笑：“明白了，杀光敌人就只剩下朋友。大师，果然有智慧！”
林深不愿苏澈卷进来，找十七帝帮忙，是他的主意。
一旦出事，连累苏澈送命，他良心上过不去。
“林深，等他们到了，这局棋就该结束了。”
十七帝拉开抽屉，拿出一个硬纸板制成的模型。
模型约有一尺长，半尺宽，半尺高。
看上去，像一个战斗机模型，但背后却多了一条具有九个分叉的大尾巴。
“有时候看它，真是丑陋！”
十七帝皱着眉，把模型高高地举起来。
阳光下，九条尾巴分外扎眼。
如果那真的是飞机模型，绝对不可能出现动物尾巴。
“九尾狐？远古神话中的涂山氏九尾狐？”
苏澈惊讶地低声叫起来，手指一动，戳在林深的掌心，迅速写了几个字。
“不要慌，我没事。”
林深苦笑一声，算是回应。
他早知道，苏澈是十二天官里的人。
那代表了解密局的最高战斗力阶层，不可能轻易被大雪山曼陀罗花迷香放倒。
“没错，涂山氏耗尽一生，像修炼成人形，去掉九条尾巴，但始终没能如愿。它们其实不知道，尾巴就是超级天线，能与天狼星互传信息。现在，等九尾狐明白也晚了，已经被镇压在大雪山之下，翻不得身。”
林深一动不动，并不吃惊。
涂山氏九尾狐曾经协助大禹治水，是维护九州安全的功臣。只可惜，大唐盛世时，它竟然相中了大雪山，要割地称王，以至于被一王二后镇压在大雪山下。
解密局能与51地区分庭抗礼，其情报分析能力，自然超强。
从远古典籍中推演出这些逻辑关系，并不困难。
“姚珍怎么办？”
“林深，你被她骗了。她元神出窍，根本不是为了查案，而是为了找到大蛇守护的飞船。唉，愚蠢，愚蠢，被女人骗了，还念念不忘帮她脱困......”
苏澈笑出声来，林深脸一红，不再开口。
他和姚珍之间，只是搭档，并无男女关系。
当下，他反复追问这个消息，是因为，他必须知道宇宙飞船的出处与未来。
十七帝拿出模型时，他已经判断出，模型与金字塔宇宙飞船、大蛇墓宇宙飞船都是一类。
九尾既然是天线，那就可以折叠。
在石雕壁画中，看不见九尾，自然就是被叠起来了。
笃笃——
外面响起脚步声，随即，门一开，四个黑衣人推着王储和铁甲进来。
林深突然感觉，浓郁之极的两道杀气扑面而来。
他早就看出，铁甲如同潜藏的猛兽。
如今，王储身上，也杀气凛然。
十七帝毫不在意，把模型推向王储。
“看看，熟悉吗？”
王储淡定地走到桌前，缓缓坐下。
林深一想到王储的真实身份，就后背发凉，冷汗直冒。
很多影视剧和小说中，都出现过秦王吃了不死药而长生的桥段。
成龙和金喜善拍摄的电影《神话》中，还说侍卫和妃子偷吃了不死药，一直活到现代。
围绕不死药诞生的故事太多了，可没有一个，像今天这样，让秦王的肉身活生生地出现在林深面前。
“当然熟悉。”
王储举起了模型，轻轻转动。
“还记得你承诺过什么吗？长城修完了，接着焚书坑儒，平定天下，为我们修建阿房宫。未来，我的族人将会生活在那个地方，繁衍生息，永远传承。”
“事情变了，天下是我的，凭什么分你们一半？”
十七帝微笑，右手拈起了骷髅珠。
“你失踪后，我很不开心。所以，费了很多力气，把你的朋友们变成了这条珠子。好好看看，虽然已经凝缩引，但你应该还能看到他们的模样。如今，轮到你了。”
林深渴望旁观者清，现在，真的变成了十七帝、王储之战的旁观者，他反而很不习惯。
“飞船呢？”
“就要到了。”
“这一次恐怕又要让你们失望了——”
王储话音刚落，铁甲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暴喝，双肘倒撞，击倒两人。
剩余两人垂手摸枪，铁甲一翻身，双拳暴击，竟然同时洞穿了两人的胸口。
呜嗷——
铁甲再次狂吼，向前俯冲，一头撞上了十七帝的胸口。
喀嚓——
十七帝胸骨碎裂，胸膛凹陷下去。
铁甲后退，摸着头顶，哈哈大笑：“要我主人死，你先死一回看看！”
普通人遭此重击，肯定是当场吐血而亡。
十七帝缓缓挺身，凹下去的胸口竟然又伴随着骨骼扶正的咔咔声，缓缓恢复原样。
“我只是想，拿回蓬莱不死药。那东西不属于你，属于天狼星。”
铁甲震惊，摸着头顶，死死盯着十七帝。
“不死药已经化在我身体里，怎么拿回去？”
十七帝的手指一颗一颗数着骷髅珠，面色如水般沉静：“一颗人头的直径是一尺二寸，七七四十九天可以炼化为直径半寸。把一个人炼化成一颗丹药，七七四十九天足够了。”
王储冷笑：“是吗？如果我不想给怎么办？”
“这是你的事，不是我的事。”
林深看着这一切，感觉心思恍惚，如同噩梦。
他认识的十七帝，是大雪山高人。
如今看来，都是一场骗局。
“当然，我们可以商量，对不对？当年如果不是你们给了我冶炼青铜的秘诀，我也不可能短短几年就灭六国，平天下。”
林深倒吸了一口凉气，在解密局的档案中，的确有“秦王得天之助力灭六国”的记载。
不过，这“天之助力”竟然是十七帝这样的异能者，实在跟考古学家的猜测相差太远了。
“这么多年，我一直都在寻找飞船。如果我有机会登上它，了了心愿，也就了无牵挂，可以把不死药给你了。”
“好，你很快就会如愿。”
嗡——
林深的耳机突然有了反应，姚珍的声音响起来：“怎么会这样？这不是我要的......这不是飞船，是火魔炼狱......”
“姚珍！”
林深的心猛地提到嗓子眼，不管姚珍是否骗他，他总不希望姚珍死在十八层地狱之下。
“一切都是错的，告诉他，一切都是错的。晚了，太晚了......”
林深翻身，指着十七帝，用尽力气大叫：“姚珍说，一切都是错的，太晚了！怎么回事，你不是说她可以带飞船回来？”
他知道那地方出了问题，但只听到模糊的声音，无法看到影像，没有任何办法帮助姚珍。
“死......死......”
那种该死的恐怖吼声又响起来，姚珍惊恐大叫：“滚开，滚开......太晚了，全都错了......”
十七帝一动不动，表情淡然，似乎没有听到林深的叫声。
终于，耳机归于沉寂，姚珍的声音消失了。
林深满头大汗，近乎虚脱。
王储笑起来：“看，计划没有变化快。你派去的人出了问题，所以，我们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保持原状吧！不要盲目动我，我再也不是那个任由你们摆布的无知皇帝了！”
林深攥紧拳头，死死盯着着王储。
王储一笑：“年轻人，你还得好好修炼修炼，向你同伴学习。看，她始终都很冷静，别人死活，关我们何事？对吧铁甲？”
这句话，是一个暗号。
咔、咔——
铁甲的掌心里，突然弹出了两把狼爪刀。
他整个人像出山的饿狼一样，带着呼啸风声，冲向苏澈。
林深浑身无力，来不及阻拦。
苏澈笑了：“无知者，死！”
她根本没有躲闪，而是双手拔枪，双枪齐响，迎着铁甲爆射。
一瞬间，铁甲头部中了十二颗子弹。
一颗铁头，顿时变成了烂西瓜。
“我只想看戏，你们何必逼我出手？”
王储冷笑：“没有人能一直看戏，小姑娘，你是十二天官的人，只看戏岂不浪费？”
十七帝也转向了苏澈：“兔天官，你一进来，我就明白，这是死局，破不了了。”
苏澈笑嘻嘻地摇头：“不对呀，你刚刚还说，要带着林深，破地狱，杀阎罗，怎么突然就变卦了？”
她从腰间抽出一副手铐，扔在桌上。
“二位，给我回解密局吧！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本周十二天官聚首，就是为了解决不死药的事，帮你们了解恩怨！”
林深无奈，在十二天官面前，他只有保持沉默的份。
上次，乔安娜介绍苏澈的时候，话只说了一半。
看了，苏澈的身份是他的上司，而不是搭档。
“我要等姚珍回来——”
王储笑着，截断十七帝的话：“不要做梦了吧，你们看到的，不过是十八层地狱的幻象。那飞船，根本不在那里。”
“那是在哪里？”
王储笑着，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就在这里，一念天堂，一念地狱，一念光辉，一念飞卢宇宙。”
他拿起手铐，先铐住自己，接着铐住了十七帝的手腕。
林深没想到事情如此结束，从王储戏谑的眼神上，他就明白，王储正在布下另一个局。
当下，所有人之争，都在飞船。
苏澈呼叫支援，解密局的行动队过来，把王储和十七帝押上车，送往总部。
“挺有趣的结局，不要再想姚珍了，那些事，我们左右不了。我刚刚在想，能够克制王储和十七帝的，只有鼠天官。”
林深倒吸凉气，那是他自小就崇拜的偶像。
加入解密局这么久，他都没有机会见到对方。
“林深，我知道你想见鼠天官，但这次恐怕还得让你失望。因为，她负了重伤，只剩半条命了——”
回到解密局，迎接两人的是乔安娜。
“出大事了，姚珍......遭遇了匪夷所思的变故，十二天官都在超级会议室，大人物说，让你们赶紧去！”
苏澈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立刻奔向电梯间。
林深要跟上去，被乔安娜一把拉住。
“那是超级会议，你不够资格参加！”
林深脸一红，意识到自己失态了。
他跟苏澈搭档，就忘记了自己的身份。
在解密局，普通解密工程师跟十二天官之间，隔着十几个层级。
更何况，这次是十二天官超级会议，普通人连听听的资格都没有。
他跟随乔安娜，先回她的办公室。
“林深，不该问的，不要开口。”
林深点头，有些失望。
他当然想知道姚珍遭遇了什么变故，毕竟两人是搭档。
十八层地狱之下发生的事，牵动着他的心。
十七帝说，破地狱，杀阎罗。
那都是虚妄之言，在解密局的逻辑中，阎罗是活的，也是死的。
任何人都不可能杀死一个“死”的东西，那是逻辑上的极端错误。
“林深，如果有一个死人站在你面前，你会怎么办？”
“我会帮助他，回到殡仪馆，送入炼化炉，彻底结束这一切。”
“如果死人还可以跟你说话，跟你合作，又该怎么办？”
林深无法回答，至少现在为止，他还没有遇到这种事。
姚珍不是死了，而是元神出窍，苏澈已经证实过这一点。
“林深，我是说，如果——”
乔安娜关上办公室的门，又放下了百叶窗，然后回到办公桌后面，双手按着桌子。
“林深，如果我说的是，我——是个死人，你会怎么办？”

“六道轮回之门大开——”这就是林深此刻唯一的念头。
多年以前，在一次极其偶然的机会，他窥见了宇宙真相。
那一幕，犹如噩梦幻境。
当下，他从姚珍的惨叫中，再次体会到，人类面对六道轮回时，那种极度的绝望。
“林深，这里是尽头，是尽头......”
姚珍已经无法描述眼中所见，但人类的认知却是有共同点的。
“不要慌，记住解密局名宿说的，世事无常，只有平凡心才能——”
一瞬间，林深的耳朵里寂静下来，没有一丝混乱杂音。
他知道，一切都结束了。
不管姚珍为解密局做过多大贡献，也不管大蛇墓里出现过什么，最终剩下的，又是一地鸡毛。
“林深，好些了吗？”
苏澈的脸出现了，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映出了林深此刻的疲倦的面容。
“六道轮回之门在哪里？局长也想知道。”
门开了，满面愁容的解密局局长走进来。
昔日在国际间谍圈子里风度翩翩、智近于妖的局长，现在已经光彩不再，变成了一个身材枯瘦的中年人。
在他身后，跟着解密局内部医院的院长。
“林深，说吧，六道轮回之门是什么？”
局长坐下，苏澈立刻双手送上咖啡。
林深摇头：“我只听见姚珍说，面对六道轮回之门，前面深不可测。”
院长摇头：“错，林深，测谎仪证明，你一直都在说谎。你的内心深处，始终在抵抗这个问题。所以，你进了六道轮回之门，并且记录了一些奇怪的东西，全都隐藏起来。既然如此，作为一名解密工程师，你已经违反了规定，懂吗？”
林深轻轻按了按两侧太阳穴，太阳穴微微胀痛。
“林深，姚珍死了。”
“我知道。”
“乔安娜也死了。”
“我知道。”
“现在只有一个问题，你为什么还活着？”
院长的话，让林深觉得好笑。
“我为什么会死？”
“你和姚珍一起进了大蛇墓，获得的第一手资料，只给乔安娜看过。也就是说，你们三个是唯一的知情者。她们都死了，你自己活下来。假如你是局长 ，会不会怀疑你？”
这都是实情，林深承认。
至于他为什么还活着，这就是天问。
局长摆摆手，院长就知趣地退出去。
“林深，我只想知道一件事，六道轮回之门，在哪里？”
局长摘下金丝边眼睛，取出擦镜布，轻轻擦拭。
“我不知道。”
“那好吧，相信你一定是经历了一些非常复杂的事，所以不得不隐藏自己的真实想法。苏澈，交给你了。二十四小时，知道吗？”
局长走出去，苏澈坐在病床前，笑靥如花，一如从前。
“局长的身体出了大问题，所以心情急躁，恨不得把一天当作两天来用。姚珍和乔安娜——不 ，只说乔安娜，她和局长的情况有些类似。”
林深点头，局长深沉淡定，从不喜怒于色。
不过，刚刚提到六道轮回之门，已经接近失态。
“林深，告诉我，是不是进入六道轮回，就可以重生？”
林深摇头，这些事对他而言，都是天方夜谭。
看到六道轮回之门的，是姚珍，不是他。
“林深，不要再心存侥幸了，只有依靠解密局，这次才能渡劫。”
林深不想渡劫，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苏澈，十二天官为何紧急聚集？”
“这是绝密，不能外泄。”
“王储和十七帝呢？关在哪里？我要见他们。”
“林深，现在你必须听从我的安排。”
“不，我要见王储，他现在是不死之身——”
两小时后，在解密局的内部羁押室，林深见到了那位王储。
看起来，王储精神不错，眼中闪烁着犀利的光芒。
“很多人知道你的身份后，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分而食之，求得长生。”
“哈哈哈哈，是吗？他们大概不知道，那是一个可怕的过程，就像一次新生。算了，林深，说了你也不懂。说吧，求我干什么？”
“告诉我，怎样才能化鬼为人，阴阳逆转？王储摇头，那我帮不了你，还是去找江西龙虎山的捉魂道士吧！”
审讯室里，只有林深和王储两个人。
摄像系统已经关闭，两个人接下来的谈话，绝对保密。
“你想活着出去吗？或者一辈子不出去，永远活在解密局的羁押室，就像行尸走肉一样活着？那种状态下，永生只会让你感到厌倦，对吧？”
“你有什么建议？”
“让死人复活，永远远离亚洲，去其它地方，延续你的永生之旅，好不好？”
林深克制自己的焦虑，条理清晰地告诉对方，未来可走的路。
王储摇头：“你们控制不了我多久，眼下，最重要的是，我是万古第一帝，别人谁能取代？”
王储脸上，出现了极度的狂妄之色。
在解密局，“相信一切”是永远的真理。
即使一件事看起来，荒谬到了亘古未闻的地步，也必须获得被研究的资格。
“我很好奇，你知道什么？”
林深一笑，解密局知道一切正史，需要解密的，都是没在正史上出现的野史。
唯有野史，藏着无限可能。
“我死了，蓬莱不死药就没了。”
“那是你的想法，不是江湖人的想法。”
“你可以放话出去，让他们试试。我是唯一，谁有胆量，破坏这种平衡？”
林深只说了三个字：“十七帝。”
王储立刻变了脸色，双手不自禁地颤抖起来。
“接下来，我把你们关在一起。猜猜看，会发生什么事？”
“他......他是大雪山的人，会出大事！”
林深明白，自己已经刺中了王储的绝对软肋。
对于普通人来说，十七帝的名字相当陌生。
反过来说，在修行者的圈子里，十七帝之命，力压天下。
大雪山密宗里面，有“吸食云霞”的绝顶手法。
十七帝如果对王储使用这种手段，王储的未来，有多可怜，就很明白了。
“就是这样，你和十七帝关在一起。”
林深起身，准备离开。
“林深，我要见姚珍！”
林深内心一阵颤栗，线人曾经告诉他，姚珍与那个小国有秘密来往。
所以，他来见王储，就是要刺探对方。
冒险一搏，果然奏效。
“她死了。”
“她不会死，我已经给了她——”
王储猛地捂住自己的嘴，林深更加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姚珍深入十八层地狱，是因为有了不死之术。
即便是元神出窍，也能平安归来。
她本来没有这种能力，王储与她合作，她才有恃无恐。
“你给了她什么？”
王储干笑一声，低头不语。
“她死了。”
“不可能，她还活着！”
林深不想解释，因为姚珍深入六道轮回之门，一定会死。
“我不相信......”
林深出门，告诉苏澈，把王储和十七帝关在一起，二十四小时监控。
“会出事吗？”
“会，十七帝擅长‘吸食云霞’之术。”
苏澈苦笑：“这样的话，王储就被吸......光了！”
林深没有回应，他现在的目标，是要把六道轮回之门彻底打开。
唯一了解它的，只有王储。
找到六道轮回之门，才能救治局长，将蓬莱不死药带来的混乱，完全平息。
“林深，这不道德，是在冒险！”
“苏澈，道德是解密局最稀有的东西了，对吧？”
林深回到车上，苏澈隔了十分钟才回来。
“已经按你吩咐，让他们住在一起。从十七帝的眼神中，我就知道，你的计划成功了。”
林深没有丝毫喜悦，因为他过去那么信任姚珍，而姚珍却一直在欺骗他。
到了现在，姚珍死了，似乎王储的不死之术，没有产生任何作用。
“她不该死。”
“什么？你是说姚珍？”
“对，王储给了她一些东西，只要那些东西还在，她就不会死。”
苏澈眼中，疑虑重重：“给了什么？”
“王储不说，所以把他跟十七帝关在一起，逼他出局。”
“啊——”
一瞬间，苏澈全部明白了。
她没有发动车子，车内顿时沉默下来。
林深在等待，十七帝的杀伤力人所共知。
所以，以不合法的手段，去做合法的事，才是当下唯一的选择。
一直到了黄昏，有线人过来报告。
“王储已经慌了，但现在他还沉得住气，没有求饶。”
林深点头：“等着吧。”
“等到什么时候？”
“等到有人要死的时候。”
苏澈苦笑起来，挥挥手，线人飞速离去。
林深知道，苏澈是十二天官中的兔天官，本身功力超强。
所以，当她全力以赴做事，就会胜过很多人。
“林深，我们是在冒险，失去了蓬莱不死药，那局长就会——”
林深摇头，这件事，不在他的考虑之内。
他想找到六道轮回之门，不是为了局长，也不是为了姚珍，而是为了自己的未来。
解密局的未来，是对抗51地区。
更进一步，横扫天下，控制不解之谜的天花板，维护世界和平。
他是解密局的忠实追随者，愿意以毕生之力，为解密而战。
“林深，十二天官开会，提到了你。鼠天官说，也许会给你一个机会。”
林深一笑，他不奢望这种机会。
在解密局，他的明白是解密，不是进入十二天官。
“林深，你究竟在意什么？在解密局，你是一个极度独特的人。”
“我想找到六道轮回之门。”
“然后呢？”
“平息天下之谜。”
猛地，苏澈的电话响起来。
她接起电话，对方嚎叫：“死了，王储死了——”
苏澈脸色不变，淡定吩咐：“没事，等着看结果。”
林深一直在等待，十七帝的“吸食云霞”之术，将会暴露大雪山的真正实力。
大雪山隐藏了那么多年，无数不解之谜，让江湖吃尽了苦头。
不灭大雪山的顽疾，解密局的工作永远不会结束。
这是一次引蛇出洞之计，林深的目标很明确，那就是打破天下最坚固的防守之盾。
“好了——”
林深推开车门，因为他隐约听见了王储的嚎叫。
王储绝望，就是他等待的出击点。

林深已经意识到，十七帝的存在，已经让大雪山变得与众不同。
“如果王储死了——”
林深摇头，他看得清清楚楚，苏澈肩头的压力太大，思考问题的手段已经变形，等于智商下降。
“停下来，冷静！”
十二天官是江湖至尊，兔天官现身江湖，将会掀起一片腥风血雨。
“我很冷静，但解密局冷静不了，等不及——”
“你等得及！”
林深斩钉截铁，按住了苏澈的肩膀。
从过去到现在，他极为看重搭档。
搭档的生死，直接关系到行动的成败。
“我肩上有责任，解密局面对天下各国的挑战，你不是我，根本不了解我的想法。好了，滚开！”
苏澈推开林深，飞奔出去。
林深淡定地坐下，为自己倒了一杯茶。
他一直认为，做事必须讲究火候。
王储和十七帝之间，唯一的火候就是，十七帝即将大功告成之时。
“吸食云霞，立地飞升”就是最好的界限，他一直都在等待。
苏澈早出去，毫无意义。
“六道轮回之门开启，凡人都得死。”
每次想起这句话，他都后背发凉。
“林深——”
苏澈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来，接着，苏澈笑着，坐在他的侧面。
“我知道，你对我失望了，是不是？”
林深摇头，他内心有种预感，十二天官面对江湖变局，已经失去控制力。
“林深，鼠天官说——”
“想想十七帝，你就明白，大雪山那边，埋在地底的人都会复活，这才是世界的绝对末日。”
林深一直冷静，高屋建瓴，洞察一切。
“大雪山已经成了过去，不是吗？”
林深摇头：“错。”
他阅读过解密局的最高档案，就知道，大雪山的秘密一直存在。
“六道轮回之门，就在大雪山里？”
林深笑了，这是终极秘密。
“苏小姐，你知道吗？局长会死，但解密局不会死，你明白吗？”
苏澈点头，随即一声长叹。
过去，林深从未跟其他人说过这句话。
“林深，鼠天官说，非常看重你。”
林深一笑，他从来不在意别人的看法。
他的未来，掌握在自己手里。
所以，面对姚珍的死，他内心一直隐忍不动。
“诸世纪说，埋在地下的死人即将复活。你觉得怎么样？”
“是，预言书上说的，都是真的。”
“哈哈哈哈......”
苏澈笑起来，声音透着绝望。
“苏小姐，不要想太多，等着十七帝的消息就可以了。”
当下的林深，已经彻底冷静。
唯有保持这样的状态，才能面对一切。
“大雪山的线人全都撤回了，就在外面。”
林深一动不动，如同老僧入定。
关于大雪山，他了解得比其他人更清楚。
这种情况下，局长的生死，已经无足轻重。
“林深，你什么都不说，我们怎么合作？”
“我从不合作，只有搭档。”
“那我们就是搭档，对不对？”
“等着吧，一切皆有可能。”
线人连续传来消息，十七帝已经得手。
苏澈没有轻举妄动，而是一直坐在那里，等待林深的反应。
“好了，大雪山那边的事情就这样吧，反正局长也说过，不再关注这件事。”
“我去见十七帝。”
林深进了羁押室，王储坐在一角，呆若木鸡。
他望向十七帝，十七帝嘴角带着淡淡的嘲讽。
“你想知道什么？”
“大雪山死人复活，是一种什么样的情形？”
“七千绝顶睿智之士，分属于不同年代，同时醒来，群贤毕至，就是这种情形。”
林深长叹：“史上第一混乱，对不对？”
“乱中有序，才是未来。”
通过简短对话，林深已经看懂了十七帝。
自古以来，大雪山就被称为“智慧灵山”。
只有超强智者，才会有攀登大雪山求永生、求顿悟的需求。
他们死在攀登绝顶的路上，被冰雪裹住，层层堆叠，万年不化。
十七帝有“吸食云霞”之术，就能吸收大自然中的纯阳炽热之气，消融冰雪，解救遗体。
同时，他又吸收了王储的蓬莱不死药，以此来救醒他们。
“生死人，肉白骨？”
“有何不可？”
“解密局不容许天下有变，十七帝，放手吧？”
“我在大雪山修行了那么久，等的就是现在。蓬莱不死药出山，我的时代就该来了。听，地下的滚雷之声已经破壳而出......”
林深无奈，拔出手枪，对准十七帝的太阳穴。
“吃了蓬莱不死药，就是不死自身了，对吧？”
十七帝丝毫不惧：“就算没有不死药，我照样不怕子弹。”
“如果是铡刀呢？”
“断头还能再生，怕什么呢？”
苏澈出现在门口：“我知道一种办法，比如——”
她笑了笑，没有说下去。
林深心有灵犀，知道苏澈在说什么。
“十七帝，跟解密局作对，你会后悔的。”
“我不——”
一瞬间，一道铁闸落下，把十七帝隔离在墙角。
接着，屋顶的强光灯无声地亮起来，炽烈的光柱将十七帝罩住。
苏澈介绍：“将来的几个小时，你就像被十个太阳同时照着，光效等同于六月三伏天的正午。十七帝，你法力高强，应该能扛得住？”
十七帝脸色不变，但嘴角开始微微颤抖。
“十七帝，本来还有更复杂的办法，比如把你送到炼钢厂，用炉子里的高温铁水，试验一下，灵魂和肉体哪一个先毁灭？”
在这场意志较量中，十七帝完败。
即使拥有不死之身，但这个身体融化了，灵魂无处归藏，还怎么向后传承？
“林深，你想知道什么？”
“我想弄明白，大雪山第三极出现外星飞船悬停的真相？”
那是一起震惊天下的“幽浮”事件，因为七国联合登山队的二十二个队员，同时看到了那东西，并且拍下了高清晰度照片。
“那是幽浮，与大雪山何干？”
“十七帝，你说过，你的那个宗派，是大雪山的嫡传。幽浮到了大雪山，只会拜访嫡传派系，对不对？”
林深一直都在关注十七帝的眼神变化，那是心灵的窗户，所有内心活动，都会一览无遗地展示出来。
“那是——噩梦！”
十七帝突然叫起来，双掌情不自禁地在胸前结印。
“去烦恼无定印，闭——”
一声既出，十七帝浑身一震，突然间面无表情，缓缓趺坐下去。

姚珍以身入局，胜天半子。
当下，她面对的就是大蛇。
“蓬莱不死药在哪里？”
“已经被那人吃了，没了。”
“他获得不死之身，还能挽救吗？自古至今，世上能有几个不死之身？”
“呵呵呵呵，无知，吃一口唐僧肉长生不老，没听说吗？”
林深听着耳机中的对话，忽然间大彻大悟。
不死药不是神话，而是事实。
秦始皇并没有错失不死药，所谓史实，不过是史官的春秋之笔。他让史官写“始皇生”就是生，让史官写“始皇死”就是死。
“如何才能结束这一切？”
“判官丢了生死簿，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连十殿阎罗都判不了他的死期。”
林深突然低语：“告诉他，只要克杀真龙，我们可以帮他完成未了的心愿。”
真龙，就是横扫六合的那个人。
王莽是大蛇，而刘秀是真龙。
蛇虽狂浪，但在真龙面前，不过是条可怜虫。
外人看来，姚珍用“死”破局，进入十八层地狱，是愚蠢的奉献。
在解密局，这样的例子太多了。
甚至连林深在内，都有可能实施“以命解密”的行动。
这群人为“解密”而生，生命的至高顶点，不是成为超级英雄，而是成为“解密”至尊。
“告诉我们，如何克死真龙？如果你能帮忙，我们也可以帮你完成遗愿！”
想不到，姚珍的话，突然激起了对方的愤怒：“如果能克死他，不用你们回报，我也会去做。愚蠢的家伙，我说过，他服用了蓬莱不死药，名字已经从生死簿上划去——”
林深不动声色，继续指挥：“告诉他，划掉算什么？我们可以反其道而行之，把真龙的名字，再次写在生死簿上。”
“啊？还能这样——对啊，划掉是别人做的，我们把名字添上就是了。只要生死簿上有名字，那就归判官管了。高明，妙极！”
姚珍大喜之下，连连自语。
“姚珍，再问他，食真龙之肉，可以长生不死，是真的吗？”
姚珍按照林深的命令提问，大蛇冷笑：“那当然是真的，揭一片龙鳞，就能化为绝世金刚石，食真龙之肉，喝真龙之血，都能与天地同寿。”
“你呢？为何没能与天地同寿，却被关在十八层地狱之下？”
大蛇突然咆哮起来：“是他，就是他，划掉生死簿上的名字，又命令牛头马面，用玄铁铁链锁住我的琵琶骨，将我囚禁！你们放了我，我要找他报仇！”
“那我们——啊......”
姚珍只说了三个字，接着发出一声惨叫，然后就再也没有声音了。
“姚珍，姚珍！”
林深连续呼叫，却再也听不到任何回应。
元神出窍，遇到意外，最终结果，就是神魂俱灭，烟消云散。
林深握住酒杯，手指逐渐僵硬。
姚珍是解密局年轻一代里的高手，痴迷于研究东汉大蛇案已经三年之久。
这次，她做出了“以命解密”的决定，是生命的辉煌一舞。
可惜，在解密领域，失败就等于死亡。
不知过了多久，林深才从极度的悲哀中清醒过来。
酒吧的索尼音箱里，传来《See you again》的忧伤歌曲，让他更加怅惘。
“生死事小，解密事大。”
那个女孩子又出现了，旁边跟着林深的上司乔安娜。
“苏澈，你的新——”
女孩子截断乔安娜的话：“你的新搭档，苏澈，幸会。”
她向林深伸出手，表情诚恳而哀恸。
林深叹了口气，举了举杯，避开对方的手。
“林深，好好跟苏澈合作。姚珍的事，我们还在进行最后的研究。”
乔安娜离去，只留下香奈儿五号的芬芳味道。
“真龙永存，历代不朽。我们得到的情报非常惊人，以至于不得不小范围单独交流，不敢公之于众。接下来我们每一次交流，都是绝密，不可告诉第三人。”
苏澈说话，言简意赅，马上陈述了三件事。
其一，大蛇墓与金字塔两地都有石雕宇宙飞船图案，并案调查。
其二，判官生死簿事件，她会请得力的朋友帮忙，以“花妖传魂”的方式，与判官取得联络。
其三，他们两人合作的唯一目标，就是杀死真龙，终结其不死之旅。
“林深，四十八小时前，在海牙的国际解密合作中心有一场超级会议。有人提议，抓到真龙，将其分而食之。那样一来，每一个国家都有不死之人，是不是很有创意？”
林深迟缓地摇头，他的情绪已经陷在姚珍之死中，挣脱不出来。
当然，他越来越相信，食真龙之肉，可以长生不死。
真龙服下了蓬莱不死药，才能长生。
那么，他等于是以命养药。
到了最后，经过数千年修炼，他自己就变成了不死药。
“林深，按照解密局的工作条例，我们只有两个小时时间应对悲伤。两小时后，就得打起精神，继续上路，不是吗？”
林深不会忘记姚珍，但是很快，他就停止了悲伤。
这个时候，继续追查下去，胜于一切。
跟苏澈在一起，他能感觉到，这个女孩子聪明过人，目光如电。
在解密局的资料库中，苏澈已经查到，与勾魂判官沟通，过去早就有过相同的例子。
至于生死簿，那些普通人谈虎色变的东西，对于苏澈这种早就把生死置之度外的解密局调查员来说，波澜不惊。
即便是面对勾魂判官，生死无常，她也毫不在意。
“林深，我很想知道，你们在大蛇墓里发生了什么？如果这件事让姚珍如此痴迷，就证明非常重要。我希望你全都说出来，不要有任何隐瞒。”
林深坐下，冷静地把大蛇墓那边发生的事情都说了一遍。
他和姚珍秘密进入大蛇墓，在石雕墙上面发现了壁画。
壁画内容，是一个穿着奇形怪状宇航服的人，坐在一艘机器里面。
机器和那个人的装束，虽然跟现在的宇航员相差很远，但其原理完全一样。
聪明人一看就知道，石雕壁画讲述的是史前宇宙飞船的故事。
起初，姚珍认为这不过是巧合，或者是后人牵强附会的解释，但当时林深就找出了金字塔的宇宙飞船图片，两下里比较，有很多相似之处。
全世界的考古学家，都无法解释金字塔事件。
所以，林深和姚珍也把这件事当做重点记录下来。
林深认为，最大的问题在于，当时姚珍隐瞒了一些情况。
两个人进入大神墓，曾经有短暂的分开，就是因为下面的空间太大，他们为了节约时间，一个人以逆时针方式寻找，另外一个人采取顺时针寻找
到最后会合的时候，林深发现，姚珍曾经有很长一段时间失去回应，也就是说，林真获得了一些独特的资料，但是没有公布出来，让他也猜测不透。
此时此刻面对苏澈，他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苏澈查找解密局资料库，立刻得出结论。
姚珍曾经在大蛇墓附近，与资料室远程沟通，一定是在验证某种东西。
“林深，姚珍对什么感兴趣？”
林深绞尽脑汁，想了又想，突然发现自己对于姚珍并不了解。
两人虽然是搭档，可除了工作之外，姚珍把自己保护的很好，林深甚至不知道她平时的爱好是什么。
苏澈立刻打电话给内务部，申请搜查姚珍的房间。
他们离开解密局，迅速赶往姚珍的个人宿舍。
在这里，林深没有任何发现。
宿舍里井井有条，干干净净，所有东西都摆放得整整齐齐。
除了解密人员常看的几本工具书，书桌上什么都没有。
衣橱里的衣服也都是解密局的工装，跟其他人一模一样。
林深觉得，在这里发现不了什么，但苏澈却在屋里走来走去，默默地用脚步丈量尺寸。
“林深，这个房间有一点小问题，比其它宿舍缩小了一米，如果按照总长度计算，那就缩小了六个平方，想想看，这可是件奇怪的事，如果一个房间消失了六个平方，到底去了哪里？”
林深立刻明白，这个房间经过改造，而且是秘密进行。
其他人都没能察觉的情况下，姚珍为自己准备了一间不为人知的密室。
苏澈胸有成竹，敲打床头右侧的墙壁，那里发出空洞的声音。
林深拔出小刀，把墙壁上的壁纸剥开，很快就发现了一扇暗门。
苏澈心明眼亮，在台灯旁边发现了密室的控制按钮。
她按下按钮，一堵假墙缓缓移开，床体后面的六个平方完全显露出来。
林深大吃一惊，原来这里面藏着一个小型宇宙，墙上的大屏幕一直都在推演宇宙的形成过程。
本身这没有什么奇怪之处，不至于刻意藏在密室里面。
重要的是，一侧的桌子上摆着一个小小的金属宇宙模型。
苏澈感叹：“看起来，你这个搭档深藏不露，并且，她现在元神出窍，深入十八层地狱，应该不只是为了工作，而是为了个人私事，在追寻另外一种东西。林深，你真是太大意了。”
林深十分惭愧，当他观察桌上的宇宙模型时，立刻发现，那只是太阳系的一部分。
按照当下的宇宙知识，浩瀚的宇宙中存在无数个太阳系，甚至无数个银河系，无边无际，无穷无尽。
即使穷尽人类社会集体寿命，都无法找到它的源头，也无法看到它的尽头。
两个人打电话给内务部，把所有的东西都搬到外面去，逐一研究。
搬动这些桌椅的时候，林深又发现，姚珍储存了很多照片。
其中两张，一张是在大蛇墓，一张是在埃及金字塔，全都是关于宇宙飞船的图案。
他怀疑，自己很多时候是被姚珍利用了。
从照片看，姚诊所做的研究非常广泛，但却对林深一直说是在探索大蛇墓。
“林深，你说说看，姚珍会不会是想追求永生，所以才如此激进，元神出窍，直奔地狱？如果换了你，会怎么样？”
林深皱着眉头，他无法想象，成为姚珍会怎么样？
因为他是一个没有超级野心的人，身在解密局中，以解密为终极目标，但不可能像姚珍一样，为了解密奉献生命。
“林深，我们重复想一想，你们去大蛇墓发现了什么？如果你不能够提供相关细节，我们今天晚上就动身，再去大蛇墓。”
林深深吸一口气，让头脑恢复冷静，然后开始详细叙述。
他们对于大蛇墓的探索并不仔细，在林深看来，大蛇墓已经开发了那么久，当地的考古部门挖掘时间长达四年，没有任何细节逃得过那些考古学的眼睛。
所以，他们两个在大蛇墓里的行动，只要看那些考古成果就行。
同时，他还利用黑客手段进入了当地的资料库，把那些未能公开的考古材料也阅读了一遍。
也就是说，对于大蛇墓，他已经知道得非常详细，即便是当地的研究专家也比不上他。
苏澈听完，缓缓摇头：“林深，你错了，你现在看到的，只是当地人想让你看到的，很多重要的东西不在这里面，而是在他们的会议纪要里面。”
一句话提醒梦中人，林深这才发现，自己做事南辕北辙，只关注这些成型的资料，未关注那些专家们的猜测和证明。
只有那些略带草率的观点，才足够犀利，展示着各种专家的脑洞。
他立刻召唤自己的黑客朋友，要他们进入当地的互联网底层逻辑系统，很快就找到了针对于大蛇墓的所有调查报告、考古记录以及向上面秘密汇报的文件。
总共有三百二十份，总页数两千五百页。
有了这些资料，真正的大蛇墓就出现在他们面前，再也没有任何遗漏。
林深知道，如果没有苏澈的提醒，他的方向就完全错了，将会错过无数细节，跟真相擦肩而过。
从这一点来说，苏澈要比姚珍更诚恳，把两个人之间的合作视为共同的事业，一起进退，互不隐瞒。
“苏澈，多谢了，不是你提醒，我几乎要跟真相永别了。”
“林深，我们是搭档，搭档之间必须开诚布公，不能像姚珍那样。她真的在欺骗你，看到这个过程，连我都忍不住生气——你全心全意对待她，为了她的原神出窍而悲痛，可她做了什么，只不过是在戏弄你！”
林深叹了口气，没有反驳。
他知道，苏澈说得很有道理，姚珍所做的一切，太让人失望了。
“看这里——”
苏澈突然举起一张照片。
照片中，姚珍站在一堵石墙下面，右手食指，指着墙上雕刻的四个字。
“不生不灭，是《心经》上的文字？”
林深转身，从物品中拿起一本书，那是获得诺贝尔物理学奖的大师写的一本书《心经单注》。
他隐隐约约想到，姚珍一直在追索的事，跟《心经》有关。
照片背面，是姚珍娟秀的笔迹：“与某官相见于此，畅谈过去未来，五千年之困惑一扫而空。自丢失簿子以来，他发誓地狱不空，绝不成佛。某官之大道德、大法门、大境界，让我深深折服。”
苏澈一笑：“某官是谁？难道是判官，勾魂判官？”
林深的头脑有些混乱，他不想诋毁姚珍，但这些陆续发现的东西，越来越指向了一个真相，那就是——姚珍与勾魂判官有极大联系。
他拿起照片，走进洗手间。
照片中，只有姚珍站在那里，但林深感觉到，姚珍面向镜头，但眼角余光是瞥向侧面的。
也就是说，石壁前还有一人，没有入镜。
如果那人是勾魂判官，结果就复杂了——“亚洲解密局工程师姚珍私通勾魂判官，相谈甚欢。”
这样的文章标题，一定会吸引很多社会公众的吸引力。
很有可能，把勾魂判官也吸引过来。

“我看见了地狱，就在我床下！”
凌晨三点，突如其来的电话，把林深吵醒。
迷迷糊糊中，电话那端的姚珍急促喘息着，冒出这么一句话。
“什么？”
林深打了个寒颤，后背冒出一层冷汗，睡意立刻飞到九霄云外。
“一扇窗子，能看见地狱的窗子......就在我床底下！”
“开什么玩笑？好好说话！”
“你听——”
电话里，不止有喘息声，还出现了一种怪物嘶吼声。
那声音很遥远，带着一阵阵回声。
林深仔细辨认，那声音只包含着一个字——死。
“姚珍，到底怎么回事？你先去洗把脸，清醒清醒，是不是梦游了？睡糊涂了？”
“林深，记住我的话，床下即地狱——”
说到这里，电话就突然断了。
林深拨打姚珍的号码，无人接听。
他实在太困了，翻了个身，沉沉睡去。
梦里，他的耳边一直回荡着姚珍的声音——“床下即地狱。”
五点钟，电话再次振铃。
这次打来电话的，是解密局安全处的张震。
“姚珍死了。”
猛然间，林深背后冒出一层冷汗。
“怎么死的？她凌晨三点还给我打过电话。”
“法医说，死于凌晨三点十分，手里握着电话。最后一个电话，就是打给你的。”
林深匆匆起床，告诉张震：“等我半小时，马上来。”
姚珍的确死了，此刻，她坐在卧室的美人榻上，双手攥着手机，双眼直勾勾向前望着。
“她在看什么呢？似乎是......盯着床下面？”
林深俯身，看着床下。
床下铺着人字纹的橡木地板，擦得干干净净，没有一丝灰尘。
姚珍说“床下即地狱”，但这里看不出丝毫异样。
林深钻进床底，用手指轻轻敲击地面。
这里是独立别墅的一楼，下面没有地下室。
如果按照姚珍说的，她在床底下发现了一扇窗，窗外就是活地狱。那么，林深此刻就该发现地狱才对。
笃笃，笃笃，笃笃——
林深把床下的木地板敲了个遍，也没发现空洞。
“找什么呢？”
林深爬出来，把两小时前的通话内容告诉张震。
“地狱？开什么玩笑？这里是京城最奢华的别墅区，富人眼中的世外桃源，穷人眼中的人间天堂，怎么可能出现地狱？”
林深皱着眉：“也许是......最近研究了太多东汉墓葬的不解之谜，导致姚珍有了妄想后遗症？”
“别瞎说，如果解密局的顶级工程师连这点压力都扛不住，那还怎么研究中微子？”
两人回到车上，看着各种检测人员提着工具箱进入别墅。
林深属于外勤调研部，张震隶属于内勤安保部。
职责不同，各有各的保密制度，可以自由交谈的内容不多。
“听说，你们上周刚从长安回来？那里是美食天下，吃得很开心吧？姚珍的抽屉里有两盒辣酱，还有一箱真空包装的油泼辣子，真是满载而归啊？”
林深皱眉，姚珍并不嗜辣，但是离开长安的时候，还是买了很多辣子，让他无法理解。
“林深，你跟姚珍是老搭档，她有精神方面的问题，对吗？”
“张震，你想问什么，就直接问吧！”
“内部记录显示，姚珍分别在昨天、大前天、五天前的下午，去内部医疗室问诊。每次都说自己做了噩梦，心悸不安，需要一些镇定安神的药。我远程查看了医疗部监控，她说，自己梦见了地狱。”
林深无语，这不是新鲜事。
大概在一年前，姚珍做噩梦的情况就开始了。
一开始是梦见黑白无常和勾魂判官，后来是梦见上刀山、下油锅。
再后来，是梦见十殿阎罗和六道轮回。
“那是她个人的情绪问题，压力过大导致——”
“呜吼......”
一阵怪叫声从别墅里响起，紧跟着，林深听见了那种诡异的吼叫声。
“死......死......死......”
这种怪叫，他跟姚珍通电话时就听到过。
按照姚珍的说法，看见床底的地狱，就能听见这种声音。
“走，去她卧室！”
林深大叫，带头往别墅里冲。
刚到门口，穿着白色隔离服的同事就跌跌撞撞地冲出来。
“鬼，床下有鬼，有鬼！”
“就在卧室床底下，有个大坑，吓死人了！”
“快跑，有鬼！”
林深分开众人，三步并作两步，到了姚珍的卧室。
卧室床下，出现了亮光。
第一眼，林深就感觉到，那不是灯光。
世界上的任何灯光，都是有边界感的。
当灯泡、火光亮起的时候，映照在任何物体上，都会显露出形体。
可是，眼下林深看到的，是一种发光的雾气。
并且，雾气是缓缓流动的，从床下冒出来，向四面无声扩散。
“那是什么？血雾，是传说中的港岛血雾！”
张震在后面叫起来，喀啦一声，手枪子弹上膛。
林深倒吸了一口凉气，张震说的没错。
这种流动的红色雾气，正是让老一辈港岛人谈虎色变的“血雾”。
屯门十八人灭门案，将军澳十一户灭村案、北角镇国爱小学三十七无头尸案，都有人事先看见过流动的血雾。
阴阳术士事后总结，血雾即地狱血河漫堤所致。
血水泛滥，堤坝决口，河中血水就流淌到人间来了。
林深招呼张震帮忙，把大床拖到一边去。
现在，他看到了姚珍说过的那扇“窗”。
窗户就在地板上，形状扁阔，长度约五尺，宽度约三尺。
总体算来，比一张双人床的尺寸略小。
窗户只有窗框，没有玻璃。
血雾从窗框里漫出来，无声无息，极度诡异。
“死......”
那种诡异而撕裂的叫声，不断地从血雾中透出来。
“林深，这是什么？是地狱？是鬼门大开的地狱？”
林深强忍住恐惧，走到窗边。
窗下是一口井，不知有多深。
井中不仅有红光，也有绿光。中间是红的血雾，四周是大片大片的绿色起伏动荡着，不知是绿水还是绿雾。
“林深，林深，死......解脱，死......”
那声音越来越近，一只红色的枯骨大手，突然从窗框里探出来，抓住了林深的衣领。
啪、啪啪——
张震反应迅速，立刻开枪，直接对着大手清空了弹夹。
大手中弹，松开林深，倏地缩回去。
“林深，退后！”
张震一边叫着，一边换弹，随即对着窗框开枪，二次清空了弹夹，然后拉着林深逃出小楼，直接上车。
“刚刚是什么鬼东西？真是糟透了，姚珍到底惹了什么鬼东西......喂，我是张震，马上带队过来，到姚珍家的别墅。带重武器，有可怕的家伙！”
林深一言不发，怪手的出现，让他惊惧，但更多的是感到不可思议。
就是上周，在长安的酒店里，他晚上做噩梦，就梦见了这只怪手。
梦境很真实，但它在现实里出现时，他的内心竟然有了不真实的感觉，已经分不清哪些是梦，哪些是真？
一阵警笛声由远及近，一辆黑色加长越野车停在别墅门口，八名全副武装的枪手跳下车，兵分两路，分别奔向小楼的前后门。
张震松了口气：“好吧，再去看看，小楼里究竟藏着什么鬼东西！”
林深下车，没有跟着进楼，而是去了旁边的救护车。
他拉开车门，姚珍的遗体躺在车厢正中，身上盖着白布单。
姚珍死了，按照法医的初步判断，她是遭受了巨大的惊吓，精神高度紧张，突然发生了重度脑梗，几分钟内就失去了自主呼吸。
林深上车，拉开白布单，看着姚珍青色的脸。
在长安，两人带队进入大蛇墓。
死在墓中的五个盗墓贼，脸色跟眼下的姚珍一模一样。
林深记得，当时姚珍就极其冷肃地说过：“天子下葬，万世不移，扰其眠者，死于须臾。”
在解密局的档案序列中，“大蛇墓”是代称。
中国上下五千年历史中，所有君王都是真龙天子，唯有一个人是窃国登基。
其名字中有一个“莽”字，故此，以“大蛇墓”代指他的陵墓。
大蛇墓是姚珍的解密课题，在她的极力请求下，林深才专门抽出时间，陪她下墓。
想不到，本来只是一次普普通通的探墓，竟导致了七名向导、十九名盗墓贼、十一位历史学家、四位考古学家的群体死亡事件。
他和姚珍退出大蛇墓解密行动，被剥夺了一年内自由行动的权力，直到现在，仍然在“禁足”期内。
“真是没想到，大蛇墓的事情会这么复杂？”
林深苦笑，以他在解密局的资历，如果不被姚珍连累，本来有很多重要工作可做。
当下，不但被禁足，还要卷入这种怪事里来。
“林深，我看到了，我真的看到了——”
林深吓了一跳，捏着白布单的手指松开。
白布单落下，又把姚珍的脸遮盖起来。
“大蛇墓里藏着交通工具，那些人肯定还活着。我能感觉到，他们就活在长安。到了某个预定的时刻，他们就进入大蛇墓，开启工具，冲天而起......”
白布单下面，姚珍的嘴部一张一合，分明是她在说话。
“姚珍，你还......活着？”
“不能让他们活着离开，九颗太阳石都在他们手里，如果被他们带走，日月无光，天崩地裂，地球末日就到了......”
林深看得清清楚楚，是姚珍在说话。
一个已经死了两个多小时的人，突然间开口说话，简直不可思议。
“姚珍，你是活着，还是死了？”
“我死了，正在前往地狱的路上。”